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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死亡之下》

谢谢父亲的生命，让我活在父亲的注脚里，
使我变成羞愧的一个注脚，
恍惚是父亲，恍惚是我。
此时，我呆立在一所医院的门口，
却像父亲那样，被疫情的指令封堵在医院的大门外，
忍气吞声地咽下最后一口气。
这也是我的过失，
我在以后半生偿还着对父亲的对不起，
在接受死亡的惩罚，
真的希望孤独无助的父亲，
猛地抓住我的手臂，一下子把我拖进死亡的地下室。
此时，我正在掉眼泪，
自己走进一条死胡同，也做好一件尸衣，
匿名地在父亲的脚底下死去，
像父亲的一个符号，
让人猜想：“他是谁？”

2023/3/22

《在将来的某一天》

在眼泪的压力下，萧条的三月被压弯了，
黑暗的风声又把我吹散，
让我东抓一把儿，西抓一把儿，
几乎是黑暗意识。
突然，还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像在一首诗的草稿上嘀咕着，在劝我不要掉眼泪，
像一朵迎春花只剩下一块碎片，
像父亲在临终前，怀着最后的悲伤躺在那儿，
没有接受我的抱歉。
此时，我正在把活过的真相公布于世，
从绝望和疲倦中退出生活，
看样子像是在七星山的南山坡上从北向南走下去，
那儿是我离去的某一天，
与其说是羞愧，倒不如说是在乞求原谅的一隅，
让我在一张旧地图上标出两个地址，
等一等父亲的来信，
开始那个故事吧，像父亲那样去完成苦役一般的工作，
早知道地平线最短。

2023/3/28

《好像出于某种天意》

生死疲劳，并非是长篇小说，
而是从父亲的额头上喷出一条火舌，
说起自己并不是死魂灵的歌手，说起阴魂在相互撕咬。
那是父亲的打开天窗说亮话，
使我睡在地狱之中等待永恒的未来，
紧接着在灵魂之上翻身，
好像是出于某种天意，在靠近简朴的生活，
并不拒绝对灵魂的持守，
在原谅笨拙的比喻，又被恶名污名化。
我的心有不甘呀，我多想在神志不清的时候醒来，
醒来之后恰似草芥，
不需要魔法，使我和父亲合二为一。
是啊，是有两个灵魂在我心中，
一个在赞叹那个早死的人，一个在诅咒还活着的人，
自称加上“一”等于“十”，
并对自己施以最痛快地报复，藏起一张脸，
让人猜不到我是一个哭泣的人，
误以为我是魔鬼之子。

2023/3/29

《死亡之血》

像一种蓄意而为，
使我直面近在咫尺的死神，
再次把头脑灌满有毒的思想，在测量血液的汹涌，
像绝望的重压，血迹的腐臭，
自杀的生物学，一直在企图淹没我。
如果我立即瘫痪成一堆死肉，
就会妨碍我为灵魂争取一块专设之地，
就会阻止我为真相反击。
不，我必须接受一生的训练，
哪怕是让苦难的小虫子在我的体内蠕动一番，
然后像怀孕，让头脑在子宫中找出路，
然后加入每一丝的思想行动，让血液变成流动的火焰，
然后变成火焰的灰烬，
像自己在啃噬自己的尾巴。
哦，我早已经知道生存只是苟活，死亡没有新鲜事儿，
比如说把自己沉入黑暗的苦井中，
或以最黑暗的想法想象，
什么都不足以挂齿——

2023/4/1

《把我排在鲁迅和孔乙己中间》

这些年，把我排在鲁迅和孔乙己中间，
在颠覆一个人，
说起行尸走肉并不是形而上的大名，
是失眠症，焦虑症和忧郁症，
害得我在一场沙尘暴中变成一种雾霭，
像我穿起一件黑长衫。
可以想象，站在小酒馆里喝酒的那个孔乙己，
在吃茴香豆，在咀嚼群氓的白眼，
却避不开毒舌的伤害，
又独自走回到鲁迅的一瓶墨水中。
也许是鲁迅在走回原始的哑默，在为生命的劣根性而羞愧，
几乎是蜷缩在清明节的节骨眼里，
被人暗中嫉妒，真的受不了——
像有一个残废的鬼魂，在用白绷带包扎着头颅，
又弄皱一条思想光线，在阻止鲁迅的思想溢出，
在说：“时间是虚构的，
那个人的背后没有鸟笼。”

2023/4/3

《尽力学会父亲的本事》

是啊，父亲终将化作另外时刻，
那是除开善良之外的老去，
那是这个：父亲从劳苦、孤寂、卑微的排比中消失，
丢开窒塞道德的一盏孤灯，
又从凌晨三点醒来，
像一个摸黑能手，摸着蜘蛛在犄角旮旯里密布的陷阱，
把一只飞蛾解救出去。
这是我对父亲一生的解释，
像被黑暗压伏了，连同人的影子都是黑暗的影子，
在避开人心的盲目，
不想做耽于耳目之乐的那样人。
倘若我要让道德存在于真实的精髓之处，
那么，我也要尽力学会父亲的本事，
让父亲教会我面对黑暗皱眉头，
只留在星光的灰烬之中，丢开鬼火一般的幻想，
把事业当事业做，
把人当人做。

2023/4/6

《离题》

其实，疲倦的知识早已疲倦了，
像两种相加的失眠症，
等于我和父亲的失眠，总是被午夜零点的口号叫醒，
让我和父亲听起来并不耳顺。
仍有一场场突如其来的各色革命，
不能接受哲学的教谕，
造成一派萧条的景象，即使我们代表被离题的人们，
也不惜偶尔批判我们一下，
之后是撂狠话：要有牺牲。
是啊，父亲在三年的疫情中牺牲了，
而我仍旧在用两个黑眼睛盯视这个夜空之镜，
像从睡眠纸浆上走来的一个人，
撂下落单的话题，继续传布离题之境，
为离题安排好排比句，
那是有关真实的知识，在驱散牺牲的寂静，
如同芳香着门户之词的苦行僧，
在让一个暗黑时代依旧忌惮黑亮的两个人，
那是离题逸闻。

2023/4/8

《明亮的书页》

还好，有一个我在省略我，
可以使我像一个奇迹，
近似于加入一个绿色的夜，在进入黑暗的神秘。
是啊，我只是诗意的一个随从，
只是不惜分飞罢了，
像空中的火车在超越信念的速度，
既使我幻化为迁徙的火焰，又在体内层层地打开，
像一列绿色火车选择了苏醒之河，
再一次被闪烁的声音叫醒。
是啊，我并不是群星贡献的一只鸟雀，
而是被词语造就的一个人，在凭着自己的本性变老，
已经厌烦了对黑暗的涂写。
是啊，是毁？是隐？
我只是作为罗曼式的穹顶，在一座教堂的思想学上学步，
比时间走得更快一些儿，
在获得一个人的尺寸和形状，
在把隐喻之物转变成为明亮之物，
只是一切注定。

2023/4/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