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 ◎窗户
节日里
——悼念母亲
阳光洒在窗台上
窗外高大的梧桐树
挂着几片尚未掉落的枯叶
像几只金色的鸟儿停落在那里
天空蓝成一泓静谧的湖水
偶尔从远处传来的
鞭炮声，像一块石子投入水面
让寂冷的空气荡漾起
久远又不可触摸的一些往事
卧室里，孩子正依偎在妈妈的怀中
温柔的催眠曲轻轻流淌
世界，就这样——
被前后左右的事物，和爱
支撑着。虽然我依然
觉得缺少了什么
2023.1.18
靠近
阳光在窗台铺展开
这短暂的温暖和光亮
让我安静地坐在
一把老旧的椅子上
一首诗完成了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只是靠近了哀伤
更清晰地看见我的妈妈
她踏着阳光走过来
小路弯弯
我们回家
2023.1.18
过年
为了相聚。这一天，我们从四面八方赶回来
不论身在何方，不论贫富……
这是岁月。生活馈赠。一次洗礼
自古至今都如此
2023.1.19
深夜里
呼吸。在黑暗中
此起彼伏，与大海的波涛一样富有节奏
静静倾听着
孤独。整个大海的宁静。
2023.1.19
大寒
晨光透过稀疏的枝桠
照亮了窗玻璃
干净的空气，在楼房间变得通红
最后一个节气，是否意味着
某种新的开始
可从何处开始，在哪里结束？
无雪的南方，如何堆出一个
干净的雪人
戴着妈妈的红围巾
站在院前，火碳嵌成的黑眼睛乌溜溜
很像此时，我怀中
扭来扭去的你
一切事物，每一秒钟
对于你，都是新的
干枝枯叶。空草坪。小区外
热闹的小巷
旧时的孤独，与回忆
及，由它们构成的——我的中年
2023.1.20
致新年
你在废弃的院子里
扔炮仗
来回跑动
角落高大的李子树
光秃秃的
站在阳光中。像回忆，也像在做梦……
天空又高又蓝
我和你舅舅
爬上梯子，帖对联
这是一个老房子
后面还有一片竹林
是你外公的。他搬到城里住了
除夕这一天，我们都要来这里
帖对联，放炮仗
仿佛这样，新年才会降临
2023.1.23
南山
南山不高，可俯瞰小城乐安
南山不高，抱着孩子爬至山顶，也可使你一身热汗
南山不大，宁静与辽阔
足以让你的中年起伏连绵
在山顶站着。一千六百多年过去
南山仿佛等着你
仿佛每个人也会找到属于他的那一座
为何南山的陶潜再也找不到？
2023.1.24
满天星辰
正月初六
回海边小城上班
空荡荡的滨海新城
空荡荡的街道
让我一下从喧嚣的
节日里走了出来
漫天星辰
在去宿舍的途中
猛烈摇晃着路边的香樟树
香樟叶纷纷飞落脚边
恒久的光芒
顷刻穿过枝叶
向我涌来
多么遥远而真实的照耀！
多么古老而隐秘的语言！
如同黑暗中的力量
如同孤独中的安慰
充满时间和生命
本身的祝福与垂怜
20223.1.27
老父亲
不知何时开始
父亲被我叫成了老父亲
夫人下午发来一个小视频
老父亲站在自家仅有的那小块土地上
小敬之举着锄头
在他旁边使劲地锄地
老父亲发出了呵呵呵的笑声
他指着夫人怀中的小宝：
小宸之啊，你看，哥哥多厉害
会锄地了
他乐得合不拢嘴
满脸的笑容
让他更像一个孩子
我默默看着
被小敬之掀开的
湿黑的新土。发现自己
也有了一颗老父亲的心
对孩子未来的担忧
正如老父亲多年来对我的担忧
我总是违背他的意愿
他说东
我一定往西
说不上几句，就不欢而散
直到有了两个小孙子
他看我突然顺眼了
他说什么，我也会顺着他
我们不再像两头
一见面就争吵的公牛
而是两位老父亲，
在孩子们面前相遇
在时光中相遇
2023.1.29
白石村
一个别人的村庄
不属于你，也不属于我
一个与齐白石无关
却叫白石的村庄
它拥有这世上我见过
最瓦蓝的天空
最清澈的溪流
在曾经的某个夜晚
我们来到这里
在一个露天的雨棚里
用慌乱交换着羞涩
提一桶井水，一起站着洗澡
年轻是那样美妙
星星永恒在
夜空闪烁
2023.1.30
赞美诗
在一个山坡上
你看见她。
穿牛仔裤，风衣
贴身高领毛衣
长发飘飘，站在阳光中
看着你。目光沉静
你走得很慢
荡漾的光，温暖、亲切
你多想永远留住
这一刻的空气，天空
和她身后不远的那片树林
令人悲伤的是
她没有说话，你也没有
相互走近，轻轻牵着手
她手指纤细、冰凉
如第一次相遇
她带着你，穿过光影交错的林子
林中竖着一个小小的墓碑
你突然间明白
这里埋葬的是一个孩子
而你从来不知
在潸然泪下中醒来
你望向窗外的公园，河流和城市……
那是被她遗弃的
世界与时光
而她从来不知
2023.1.31
赞美诗
阳光从他后背和头顶照射进来
天空湛蓝宛如大海
倒挂在窗外
空气明亮而温暖
春天仿佛要急于降临
但他只想一个人
坐在沙发上
不想被任何事物打扰
他清晰地听到一个声音——
湛蓝，也拯救不了大地上的阴影
202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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