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叙述:紫光地带 ◎钟磊
《小叙述:紫光地带》
钟磊:这是没有希望的希望,我是见证。
太阳不是眼睛,眼睛不是太阳,
只有三种距离,
从一个小酒馆开始说起,像陌生而古怪的三月,
被三个人从三十个啤酒瓶中倒空,
正在坠入黑暗的阴影,
是从正午到傍晚,又从傍晚到深夜,
已经不是春天的咏叹调。
曹野峰:嗯,再说起两个时代的乱伦,
金太阳餐厅被午夜笼罩其中,
却在伊通河上舞蹈,抓破了天鹅绒般的虚空,
又被凋亡选中,像某个地铁站的地址,
在与一排排空椅子联姻,
再次悬起被石膏和绷带包扎的断手臂,
随着伊通河水的漩涡而旋转,在一个城市的底下栖歇,
几乎是传说的断流器。
李磊:想当年心怀赤子心的人,
在一列火车的包房中被通缉,之后不再需要通行证,
却不知道受谁怂恿,在为谁效力?
猜不透实情的人啊,因为嫉妒而导致嘴唇爆裂,
无法审判诗歌,在打捞口腔的沉寂。
是啊,是江湖之远在挑起阴谋家的一盏红灯笼,
在占卜北方的一个庭院,
来不及记住什么,只有回到词语的源头,
像一只三翼鸟在太阳城上发暗号,却把自己留在失败的天空。
那个带着骨灰瓮在大海中漂泊的灵魂呀,
更像是海妖,被雷电彻底隐瞒掉,
再也没有被人提起过,仅提起一把空椅子。
钟磊:我总是在拱形的天幕下失眠,
看得见黑暗在包藏自己,我在黑暗中认识自己,
也看得见黑暗在天边坠泄,像我的愿望仍在黑暗之外。
我不能加入明亮的历史,
明亮的历史已经变成真理的障碍,已经变成敌人,
只是一种妄念,时而弱小时而强大。
哦,我是谁?我只是黑暗之物,
在一张床上,像弗朗茨·卡夫卡那样变成抽缩的一根木头,
让人感到莫名,像日复一日的过客,
在为第二天早晨的太阳作证,
已经离开了腐烂的床板,在第3号博物馆里嗅空气,
此刻,面具不是面具而是面孔,
在以追问的线索醒来,是谁在拍卖手稿?
而天空和玻璃并不一样,
令我徒劳,越来越接近真实和恐惧,
将我献给正午的一个污点。
李磊、钟磊:所以再回头看一眼,或接通一个电话,
也可以返回一个地址,
这是一个紫光地带,既非城市也非乡村,
却在词语之上布满干燥的舌头,像农夫和蛇的故事,
在把人生当成坟场,
在与死亡较劲儿,在接近死亡的位置。
拿来一本被拆散的笔记本看一看吧,没有一张白纸像白昼之光,
是啊,三月马上变硬了,
马上进入四月,时间是一个没有任何名堂的东西,
在虚空里面被定义,
酷似木偶般的第3号博物馆,没有识图的盲眼,
已经把脑袋塞给黑暗,
在学习切斯瓦夫·米沃什的严肃和荣耀,
在把诗歌派上用场,在与荒诞作战。
曹野峰:这不是八行体的联袂诗,而是在戏弄歌功颂德的人,
在处决词语,再让子弹飞上一小会儿,
再把子弹敲入太阳和眼睛,
不想抱住家乡的老朋友不放,注定要握住伟大的魔法,
把莽汉与白痴置于一个空间,
让他们在一盏白炽灯泡里面一起燃烧,
再以冷暖对流的空气把它们全部带走,
像一枚有毒的三角形苹果,
从童年的铁栅栏中间滑过去,是应该如此。
是应该有一个结尾,再把后非非当做一则新闻瞬间忘掉,
呵,那个下跪的人在哪儿?
哪儿只有家长的规矩,没有幸福的风俗,
哪儿只有嫉妒的耳朵,没有黑色的演讲,
哪儿只有苟活的嘴巴,没有牺牲的刀锋——
钟磊:这几天,我离开太阳和眼睛的话题过得很舒服,
已经扔掉了令人昏厥的咒语,
更不能把某个年份牢记在心,哪怕只有一次。
哦,我必须超越死亡和睡眠,
虽然置身于没有灵魂的寒冰之城,
但是图谋不轨的人已经消失了,我应该向何处凝望?
我自然认不出我的图像,
依然像一张A4白纸,将定量配给许多图书馆,
不像某个诚实的画家,
不像某个传统的书法家,
不像某个先锋派诗人,
被三月的风声当做口哨吹呀吹——
我仿佛是一个人走在紫光地带,愿意吞吃下死亡的空气,
愿意归还借来的一捧尘土,
愿意把镶嵌着小红旗的戒指埋葬掉,
让一枚戒指在尘土里面继续变黑,或哼唱一支催眠曲,
在地下漂移,让谁也看不见我,
谁也不知道我。
2023/3/19
(根据曹野峰、李磊、 钟磊谈话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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