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我们需要混乱》等14首◎雨人《桦树》
披着一件 白色、斑驳、肮脏 即将与肉体脱离的衣服 下面掉皮的部分 如黑暗张开的深渊 又似两只犄角的怪兽 正在逼近你。 《树墩》 砍下的树 剩下的根部 中间塌陷的空洞 吸引你的目光 四周破裂的年轮 如地震后摧毁的建筑 呈现放射状的冲击。 《幻听》 三月初 天气奇热 像韩兄说的：以后只有夏天和冬天。 到了晚上 我正在写字 突然听到蝉的鸣叫 我想现在知了出来 吃什么？ 白天我在办公楼花园后面转 虽然气温达到26度 法国梧桐还没有发芽 妻子从设计院岳母家回来 我说你听到知了叫吗？ “没有呀！” 难道只是我耳鸣的幻觉？ 《一个人》 他的悲伤 不为人所知 踩跷跷板 摔跤 骑自行车 跌落水中 一个人驾船 出海 渔民发现船是空的 没有见人。 《世界为此动荡》 练功能操时 我仰头看冬天的水杉 枯瘦稀疏的树枝上 有一团黑色的鸟巢 格外显眼 如命运交响曲开头击打的轰鸣 在高高的树顶 鸟巢随着风 剧烈摇晃 我想若我是一只鸟住在上面 世界是否是一匹马 或海上的一艘船 为此颠簸动荡。 《邮件》 春天是个小姑娘 在跟我捉迷藏 我在一朵朵花里 发现她的踪迹。 这样写是否很幼稚 我已过了这个年龄 不如说春天给我寄来一个包裹 收到后 发现包裹破了 里面什么也没有。 《有时我们需要混乱》 落叶被扫 堆在一边。 为什么要保持干干净净？ 就让它铺在哪儿 你踩着 就会有幸福的感觉。 《彩绘》 老师要求父母参加孩子的身体彩绘班 大多数家长都到 裸着身体 我惊恐的发现： 乳房上写着“飞鱼”。 《抽屉》 办公室进来人时 他慌忙把写的诗稿塞进抽屉 一本正经的听汇报。 我在房间五步之内 走来走去 想着公园里此刻空着的椅子 和画布上的绿焰。 《两者皆是》 我的永久牌自行车丢了 只好走路。 我闻到桂花的芳香在这个季节 还有紫藤垂下 长廊坐着相拥的恋人 以前我没有注意到的地方 一个老者在湖面上画画。 更早以前 一个领袖挥挥手 宣布对麻雀发动一场人民战争。 一九八九年 我记得麻雀在田野集体自杀 我无法解释。 姐姐的身体像高温下蒸发的花束 发出一种苦味 如同我每日用汉语写文件 也用汉语写诗。 《细碎》 记不清某月某日 大约在秋天 我一个人站在街头 槐花落在地上 细细的 听不到落地的声音。 也许大白天 在街上 这期间我没做什么 一个穿旗袍的女子 款款走来 偶露大腿。 在另外一个地方 一列火车停下 后面一列火车飞速撞上 无法阻止。 《手纸没了》 上厕所时 我突然发现手纸没了。 依次打开各个门 空空荡荡的 以前清洁工每天都安放一卷卫生纸。 怎么办？ 到隔壁女厕所取纸 撞上了 怎么解释？ 给同事打电话吧 可她是女的。 真麻烦啊！ 若在农村野地里解手 抓一把草或树叶什么的 就解决了。 《废话》 圣经里很多废话 若抛弃这些，无非是说： 世界上 只剩下白鸽子和黑鸽子。 地上跑的 大多数是饲养的家畜。 只有少数 野生动物被打上印记。 仿《鸟儿问答》 我早年好读书却不甚了了 不知古今，不论东西。 批林批孔 程咬金大战吕布 土豆加牛肉 资本论调和房中术。 多用名词，少用状词。 多研究问题，少谈论主义。 不要轻易说爱 蚂蚁踩大象。 不要轻易写诗 舒曼疯了 病死在疗养院。 <物种起源>记载： 人是适应性极强的动物（除了老鼠、蟑螂）。 久居樊笼 安之若家。 庭有香椿 不觉其臭。 马克思教导：人是由自己（的历史）创造的。 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 不亦乐乎! 庄子说：我不过是蝴蝶的一个梦。 每念及此 我心如炬。 不要太高、不要太白、不要太狂 做个小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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