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娜•阿伦特没有找到瓦尔特•本雅明的坟墓》等五首◎陈煜佳汉娜•阿伦特没有找到瓦尔特•本雅明的坟墓
远处,大海平静如一本书的封面。 但大海并不缺少欢腾,看不见, 听不见的海浪的繁殖之声,正源源不断地 汇入天空的总谱。由雾气凝成的云团, 正漂移在音符的站点之间, 在这片乱葬岗垒起的石头之上。 由这些云团引导,一条肮脏,多鞋的窄路 在山崖上来回穿梭,抵达这座坟,抵达那座坟。 但死仍然是抽象的,如果没有尸体。 而虚构作为真实,却永远真实。 两本互相驳斥的书,最终驳倒了一个生命。 从鲜活的身躯,到模糊的影像,再到一缕烟。 但真正的看,不会被痛苦的接缝扭曲视觉, 不会在抵达目的地之时总是后退。 真正的看是一道闪电,将会撕开 撕不开的地平线,释放太阳的怒火与血液的涨潮。 而暂时,在这个逃亡的中转站, 人只是一次性的风景。 道路的指示牌仍像行刑者一样站立。 几棵孤零零的落叶松,像破了洞的衣服, 提供简单的慰藉,和最后的确认。 汉娜•阿伦特没有找到瓦尔特•本雅明的坟墓。 二十世纪的诗人 他是一个为二十世纪而生的诗人, 他的诗永远停留在二十世纪。 在新的世纪他也写诗, 却不再是人们认为的那种诗。 我们后悔太晚读他的诗, 而如果太早,我们又读不下去。 要找准一个时机切入二十世纪, 去读他的诗,真的很难。 但那个时机也许就是现在: 在我们认为二十世纪永远过去的时候, 二十世纪的秒针又再次 碎步于胸口,一声声逼近沸点。 在枯槁的思想镂空了我们的身体, 倒退,腐朽,死亡意味着自由的时刻, 他的诗让我们品尝到咸涩的喜悦, 并为我们复燃,我们与火的友谊。 门 江堤上有一棵分叉的榕树, 自我记事起,它就在那里。 每次经过它,我都想 穿过它叉开的那扇门试试。 有时候我在里面看到乌云和闪电, 有时候看到晚霞与归鸟。 恐惧和美丽一再让我下定决心, 要穿过那扇叉开的门试试。 对门的另一边的期待, 使我一直停留在做准备,下决心。 直到有一天,我彻底失去了它: 为了修一条水泥路,它被连根拔起。 站在那条水泥路上,在那扇门 消失的地方,我再次看到了闪电 ——我知道门就在这闪电里, 尽管这闪电还不是门。 归还 因为父亲的病情, 我再次打电话给她。 外部的推力, 打破我们之间长久的沉默。 二十年后,她已从一个医学院学生 成长为知名的肿瘤学专家。 电话里的声音, 也成熟了许多。 她的意见客观,理性, 也有一些世故和客套。 五分钟,我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但对父亲的病情没有任何帮助。 我期待发生的事情如我所愿 没有发生。 爱与死, 统统归还给我。 两个圆 在街边, 在一棵街树下, 他站着睡着了, 那个小男孩。 他站在一个圆圈之内, 双脚并拢, 双手贴紧裤缝线 睡着了。 因为不认识这个圆, 所以被罚在这个圆中? 他不知道。 他睡着了。 他的父亲怒气未消, 远远盯着他的睡眠, 并用眼光为他画了一个更大的圆, 他站在里面如站在一个宽敞的房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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