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衙口2022年诗歌草稿








棒棒糖的孤独和棉签的寂寞

两件事物，静置在桌子上
遥远这么近

我坐下来，
打开我的罐装食品

如此独立的两条星系
几乎要擦出火花

它们分食着同一份寂寞，毫无妥协
我也吃着我的

2022年9月14日星期三


村庄简史

一条路未始有物，
但有人从那边走来，

牛车，汽车，还有云
未成形的建筑物。它们走得那么快，

仿佛一次事故看上了我们。
雨落下来。房子没人久了，

突然就有了尿意。路走得那么深，
窗户亮了，想躲避已无可能。

2022年9月18日星期日


春天里的白帆船

海鸥是我们不懂的一本书，
现在仍是。
从楼船的高处下到船体，
和最爱的人在一起。
虾苗子在船舷上打磨它们的肉体。
我们从船头走到船尾。
在凌乱肮脏的作业区里，
天然气蓝得像个陷阱。
我们掰着蟹腿。吃着鱿鱼。
厚蛤是最费手指的地方。
我们的锚上没有风浪，
可它们就在那儿。
光照炽热而充足。
没有白天，也没有夜晚，
在我们迟钝而低劣的感觉里。


刺猬

什么样的善吃者吐出来的
不是造鱼的那位吧？
虽然相同的概念不能用于叙述
但是敌意还是为我们塑造了敌意
做爱时也背着一身负担
——我能给予的不多

一个水陆两用仇恨
用它的小眼睛扯呼噜
也以它的小鼻子哕哕地吹干夜晚
星天下最后一个孤僻者
在自己肠子的深处冬眠

当我用铁锹把一块烂布端回家时
善男信女们都吓坏了
一群人越过宽阔的田野
把我们的神扔下了悬崖


大雪

雪花漫天，
没有落下，
又被回风卷起。
而雪片终将在地面上消失，
这是雪的重量。

2022年11月22日星期二


防腐剂

在火车上，
我们生下火车。

在战壕里，
我们生下战壕。

在我们四条腿的时候，
老张家的种公牛两条腿了。

一头漂亮的花母牛，
恰好走到了发情的位置。

墙头也疯狂，
创造，让我们的生命强大。

让一头牛听话不易，
必须从它的身体里拿点什么出来。

再不老实，
就把它那硕大的脾气掏出来睃睃。

捶骟过的牛，
低头吃草，

连宰杀都懒得叫唤一声，
——根据王小波的报告。

还是我们会乱。
大乱大治，有啥子嘛。

2022年10月19日星期三


广陵散

肆意饮酒，他长得俊。

洛阳城没名，
洛阳城的马市有名，
洛阳城的马市没名，
嵇康的脖子有名。

逃征辟的打铁人，
他往炉火里又加了一瓢青眼。

太学生们请求饶了这根筋。
掌刀者也要求他们饶了这口刀。

遵循内心，声无哀乐。
他坐下来，
哪个声音上也没有个人的存废，
一丈的音长，他依然缴足十尺。


甘薯

这也太藤蔓了。
我深陷在一个县域经济里，

却伸出头来
对这一品的餐桌指指点点。

就像用一个衰亡的小语种
为某个亡灵作传。

这被两个神侍奉的番僧，
也只有我知道它那肉乎乎的俗名。

2022


黑洞

醇化的种子
神秘有了自己的短吻
但没有河流
更没有大河之南
关键是没有谛听的眼睛
这缺乏主人的土地
燕麦还不是野的
云兽盘旋
那夏日的温度
像是一种作假的文明
顿丘确实存在
而且被女人诅咒过

2022年11月29日星期二


红尘记

反复碾压形成的吞噬车桥的浮尘
也形成了你最初的道路。
在这些移除的沙子内部我巧妙地活了下来。
平原还小，在我的床上爬来爬去。
黄河，一个“会害臊的器官”，
但已经有了滚动，和决堤。
沙丘因为内部过分地消耗而有了光芒。
如果它陷落
我会对塔器的地脚螺栓下手
像那漂亮的十轮载重，被我踩了一脚油门。

2022年10月25日星期二


瓠子

你那花朵之白里
有人丢过墨水
我知道

现在
宏大叙事二分钱一斤
——“瓠子决兮将奈何”——
天下无事
我在大堤上守了三十年

你的触丝里有着一种向上的力
一夜新雨
无知又小了二尺


坏人只有4分

夏日熔化的日头，
还有野麦花，一杯杯烈酒。
在边缘人门口疯长的
狗尾草，狼尾草，虎尾草。
坏人只有4分。
走过海峡，断崖。
一座火山还在爆发，
别的则长出了草木，或已开辟。
难民倒毙在途，
在枪杆子聛睨一切的笑声里。
坏人应当只有4分。
我们写诗的日子，
一栋楼晃动如吹落的窗帘。
似水年华，灭迹何处，
金黄的秋阳，软糯的秋阳。
大雁南走，天空在归还银子。
坏人只有4分。

2022年10月12日星期三


寒露

雪花梨其实可以更圆，
不过这辈子别想了。

雨断，雷息，鼻子干痒，
寒冷有了自己的形状。

霜属于有准备的人。
叶子上起了盗贼。

雾频繁起来。有些局面，
探头要多次涂抹油脂。

盛世结束了。
杜十娘丢了箱子。安娜有了自己的铁轨。

2022年10月9日星期日


河流拐弯处

山前白鹭时下。
叶芝的羽毛，
善于在神秘的文字里战栗，和转折。

巨大的旋涡下面，
是另外一条水流，
激荡，冲决，泛滥，溅溅流淌。
持续地吐出渣滓，或者弃物，
而诞下沙洲，生成浅滩。
（小社会在此埋了下来，
你看见的也就是一个亭长，
漂亮如奶妈。）

但总是暗河里的社会更为成熟。
道路甚至自带街垒。
居委会，网络员，应有尽有。
说到勤劳，勇敢，正直，
他们具备石头的一切品质，
而尤以耐心见长。
专注，和等待，
让脖子内部，都起了难缠的咽炎，
不说那漏风的。

写下来，
不过是一行白鹭上青天。
词不达意，果然。


集体记忆

杜蕾斯进得去球
戴维斯进不去球

八十年代是一个干净的年代
山脊线不值得信赖，但雪值得

在诸多的责难里
我们保持着强大，和定力

战国策里的爱，依然是爱
我们改写了不隔的诗学

寻常的夜晚
是国家替我们发出那不寻常的呻唤

2022年10月19日星期三


莲花

燕子一次次地掠过水面
更多的还是蜻蜓

骨蒸劳热的八月
我们的船像荷叶下的水面一样迷失

只有我们手中长长的竹竿才能找到
那些个深冬的采莲人

他们努着胯骨
一锹一锹地讨好河泥

积雨云里
也有最好的阳光透露

一只蜻蜓
停翅在雪莲花的端部

器大活好——
一个女人她再不跑了。


两条河流

她用旋涡表达深度。
她把湍急立起来。

但她不能让她的河水喷出泡沫，
她的画面一直干净整洁。

她把自己一个人反锁在屋子里，
她用自己画的河水蒸饭煮肉。

远水无波。
她耍叉的笔在颜色里剔去水的骨头。

而宣纸与河流看起来还是两件事物，
她和白纸睡在一起也没用。

她一个人与世隔绝地生活着，
直到她生产的那天。

满屋狼藉。
最后她那些沾满了血水的作品也丢进了垃圾里。

她抱起自己的女儿在沙发前来回走动，
赤裸的双脚踩在大海的尾浪里。

2022年11月7日星期一


美人背

诗歌不过是安排句法，和词语
河流再次回到它的源头，
从那臀和肋部所构造的平原上。

王孙已经流落至此。
一身国事的张三
回到了采薇女的筐里。

雨雪霏霏。
自刎有年的国家再次投入了战斗
它脖子上的利刃，像个止血带。
 
我安顿了湖泊，啮齿动物
我也要安顿峰峦，和鹰的胃口
而自然，也安排好了我。

2022年9月13日星期二




猫

如果快慢是假象，
那么，你玩于股掌的东西为什么一定是真的。

没有抓痕。
世界松着腰，溜边走。

它向你迈出的脚步，
安史之乱结束多年以后，方踩进你的手心。

你看见一个王朝结束了，
后出去方便。


木瓜

一个人在滦河上行走
我认识了不少石头
碧玉，玛瑙，火成岩
水底下招摇的各色石英
当然，最早的见识还是诗经
几株纯粹用于观赏的植物
椭圆形的叶片，先端急尖
传说中的果实，实多生虫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
在两个真相之间
大平原的灯火竟夜不息
京广线已经羽化
更多的省道，乡道
阡陌交通，条条现出应有的活力

2022年10月19日星期三补记


磨刀石

收割的夏日，
半夜起来磨刀。
刀刃几乎是听出来的，
在那熟稔的角度，速率，和力度上。

磨刀石就是普通的红石板，
一季下来，它自身也就有点扯了。
什么剪子，菜刀，柴刀，各式镰刀
都喂在它的嘴里。
“舌头的管辖”，
希尼把他一系列的文章都放在这个总题下。

仔细人家才用得上油石。
当然，打磨的学问还在工业，
磨料有各种尺寸，更有着目的要求。
如果你的刀要走过天下的心尖，
你自然也需要一根魏征的舌头。

2022年10月18日星期二


马

有一种默契
从不让我失望
急需霜
急需雾
急需一场断树倒屋的风暴
大海涌动着
它长而深广的躯体
并愿意为我生出响而湿热的鼻息
可是我更信任我自己的闪电
脖子没有伸出来
厚重的北方就已经落在了我的头上




松针

细弱的发蓝质地
风是它的，颤栗也是它的。
“人类的理性美丽而不屈不挠”。

鸽子的眼睛。
穷人的耐心。
接不住的大雪，都不是大雪。


十年

寂寞如获奖。
中原吃草，有三条腿。
恨如河水，
在三角函数的波光里。
诗歌是手艺，
煎蛋是操作。
太平洋窄如卖烧饼的寡妇，
两个老男人打起来了。
爱是苦役，
不是疫情。
如果我不写下这句，
有人将十分头疼，
写下来他们同样头疼。
北方有白桦和雪。
孤独又见功力。

2022年10月16日星期日


柿子

经过东山的时候，
有人在反光的水田里劳作。
同行的一个混子告诉我，
我们的爱恋，
就是在这一次次的弯腰中得来的。
天地间所有明亮的事物，莫不如此。
没人在意这样的鬼话。
一路下来，
多少渡口，多少睽违。
一些亲朋，已永远不在。
深秋的四野，
落叶干在地上，粘脚就碎。
无意中，
你看到乌鸦在枝衩间拍打着翅膀，
把一颗颗太阳，插在水里。

2022年10月10日星期一


商於古道

说起六百里商於古道
脚跟击地
三舅以山里人的步子走了出来
他写春联，售卖古方，参加付费诗歌奖
尤以商君遗民自居

商君有的是法
这个卖水的
去卫适秦
一朝为相
没的结些小人仇恨
（百里奚不是这样）

他让秦国的子民个个都揽起一泓清浅
早晚放不下来
而王储的怀抱尤宏
他杀贵族
在王储两位老师的面皮上动刑
他们要么借助面具
要么干脆闭门不出

十八个年头
王很老了
直似老王法
而王储身体里的积水益厚
整个就是一个国家级的截流工程

至于商君的财富
不提也罢
人迹板桥霜
死了屈原
走了西施
荔枝成了烂大街的食物
那匹被困在蓝关的枣红马
也早已走出了大雪
绿皮火车远达明朝
人民重新在小锅灶里找到了信心
“一天一个样”
我凌乱得很
漫山的松鸡
像会跑的驿站
乌鸦叫着
我知道
又一位大人物不是人了

现在，王储要把他胸中的汤汤水水都还给商君
却发现商君的身体并不够广
商君的延展性
就成了他们双方都关心的事体

五辆牛车来得急了点
每辆车也都是五头没有棰骟过的腱牛
商君躺在那里
银杏叶片片飘落
湿漉漉的
遍地金黄
像赵良一士谔谔的规劝

治秦
他拉回头的何止这些畜生
富国强兵
又一代父亲们起来
个个壮若战车上的劈痕

但现在
他也不得不把秦国这些陈年的体液整个接住
同时
还有卫国的水
在他那早已冰凉的意识里

从事后来看
五辆车
还是过火了一点
三舅指着远处的老君山说
你看
那些山峰没有一座相连的
至于卫河
是不是有个女人
对顿丘城满怀怨恨
三舅没讲

2022年12月3日星期六


谈恋爱

1

老家有一位头发花白的大侄子
不知道从哪儿论的
见面亲得跟一家人似的
转过脸闲话就来了

他有一个能说会道的弟弟
我们的土话叫嘴官
村里人都夸他有出息
父母姐妹也格外见怜于他

可惜他得了狂犬病
他爹给他求来一个偏方
从铁匠铺做的一个大铁笼
说是只有生铁才能下了他身上的火气

他在里头待了两年
直到把头磕破
倒出里面蛋液一般清亮的灵魂
没有哪个再正眼瞧过他

2

我读过一篇文论
名字，和作者都忘记了
只记得里面提到
牧场的马匹

有的马
自从被电网电着以后
就像大麻吸食者一般
再也摆脱不了这电击的诱惑

无始无终的孤独
让它们充满了对话的渴望
不管对象是什么
哪怕它是永恒

3

小时候
我们在田里捕捉一种磕头虫
它们的头晃得噼啪有声
它们越摇
我们玩得越开心

后来
想起寺庙里僧人
没见过哪个诚心
是因为敲木鱼而获救的
不过从此
也有了别的兴趣。

4

酒吧聚会
大都是怀疑或不信者
有人问我的态度
我也说不出个一二三
而被他们引为同调
可是我的心里
却始终存在着别一股力量
他们能够舍得什么
不管是脑袋还是臀部

2022年9月12日星期一

同一台车上
西衙口

娥皇和女英
还是它胸中的两块阴影
在我们上车之前
驰道筑基
接着，石油也得到了利用
在滤芯发明之前
他们的邮箱里装满了优质的蓝天
在我们上车之前
祖国已经走向了共和
一个女人的头发
正由燕子给出发型。

2022年9月20日星期二


雾中

我从一种认知中出来
进入另外一种。
羊只在山岩上攀登

“失望”差一点再次构成了主题。
在粗细，疾徐，顿挫，和转折中
冷灰的湖水，为大块的白色所唤醒

柿子，在没有柿子的地方结出果来
乌鸦的叫声出现在它的一角
也仍然是惊奇的一部分

2022年11月20日星期日




我是王湾

殴鹭俯冲的冰刀，
划破了北固山的清澈。

潮平岸阔，阳光没处放了。
我的船从青山外回来。

读过的书，受过的恩，
我是别的事物。

江春入旧年，
她就没有我这样的拘谨。

2022年10月14日星期五


喜鹊


乌鸦是阵亡者留在战场的锤子。
但我们还是谈谈我们的村庄

那古老的坼裂，梁柱不再咬合
回廊的雕花里生出了腿窝。

灯笼椒还没有灭尽
谁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人。

王二骑着剖膛的马回来了，
炊烟还在我们的上空弥散着。

逼仄的街道。好事儿太多。
粗大的树杈间搭着快讯的巢穴。

荒废的田野上，东一只，西一只
那宽厚，远长于翅膀的构件翘动着——

神的回归总有你不知道方式，和渠道
这些弹跳的楔子们

似乎在那神秘力量的击打中
正在成为了我们的某种结构




醒狮

狮子宽猛的头部
是其缺点，在海上。

所以鸥鸟的喙
没有不锐利的。

你叫它冲锋舟也成。
甚至虚构一匹海狼

它也不以为神话传说有什么不当。
只要你不碰它的小屁股

它就会一直被另一个自我充满
而不会叫人夹在腋下，扔在岸边。

2022年9月2日星期五




侠客行

我愿说她写的是诗歌而不是
伊沙。一面贬斥口水一面编排

她的军嫂，走失在在深圳的夜幕里。
我知道武则天的态度。

她在朝堂上一无遮蔽的吐露，和写作，
十步杀一人，蒙圈中又不失坚定。

2022年10月15日，她又使出手段：
运动员在冰面上降落的不是她修长的大腿，

而是爱新觉罗.溥仪垂直的一生。
“居然又成功了，这厮。”

2022年10月16日星期日


信物

我的欲望是一朵一朵的。
花瓣已经有了倾向。

没有不搭的言辞，也没有多余的意旨溢出。
红得充沛。心已动，但还没有澎湃。

玉的温润是它自身的光泽，
沉默中带着理解，和愉悦。

在玫瑰的气息里，
大河伸展，平原无边。

我们以天空为抚爱
我们把太阳理解为唯一的指环。

2022年10月8日星期六


异域

纸糊的风。
冷，不是看热闹的。
从未涉足的地方，
就躺在你自己的家里。
它洁净如斯，
“许多事物还没有名字，
提到的时候尚需用手指指点点”。
乃至擦脸这样的事情，
也都是象征性的。
一家人都在等着你。
你行动机械，
脑子里站着一个司仪，
像个命运的嫡长子。
问君何事到天涯，
你的双手里捧着亲恩的名讳。


羊

羊皮筏下水了，
我在岸边的青草里踟躇不退。
渡船的回程，
黄河从不给予任何保证，
这是黄河的操守。
善跑的青草，
又长了一茬毛，
用羊皮里退出来的那些呼吸。




印度象

冰雪交加的山中，
不凋的红松陷于孤立。
开裂的外皮下，
赤红潮热，
为它体内的局部地区
带来了漫长的雨季。
竹笋近乎疯狂地生发
野巴蕉，董棕，马鹿草，芦，仙茅，南瓜，
繁茂一时。
幸亏几吨重的大块头适时地出现在沟谷地带，
和稀树草原上，才没让我们的雨林陷于崩溃。
不过，这些牙齿也没有大肆繁衍。
愧悔并不致命，
一株红松能改变的地方实在有限。
红松年轮里的大部
仍在雪暴的控制之下。
畜生们糟蹋的只是世界上的一个特区，
在那雾凇严密的包裹之中。

2022年10月20日星期四


袁崇焕

被执起
这个挨千刀的就在害怕
自己叫起来
丢了读书人的份子
可他首先就被卸去了四肢
脖子上又是一刀
痛苦是安静的
车子被挽着一步步地走上山坡
村庄里
鸭子屁股无为地甩着
大白鹅像一个咏者把圣歌送往高处

轻刀脔割
他接着被取下了双乳
痛苦不需要第二双眼睛
但痛苦的创造需要纳入标准
更需要观众
恨是酸的
万人空巷的忠诚也急需品尝一口
车子被横在山道上
挽车人得补充一点盐分
红腹锦鸡并不飞远，
为了那些掉下来的食物碎屑

他已经很单薄了
但是还在呼吸
从脖子上那改口的地方
有别于砍头这样的粗活儿
艺术家在卖弄他的手法
对他的崇拜者
更对他死心塌地的学徒
山际的挽车人
已经达到了新的境界
天地高远
雀鸟鸣唱
像一群快乐的得道者

痛苦，始终都是活的

2022年10月30日星期日




月光曲

月光太漂亮了
我们忘了车上的土坯
也忘记了脚下的绵绵长岗
干草车白天都不能一气上得
我们甚至忘记了泥土和金子之间
不仅仅是贫穷的距离
或者，城里人的钱它也是钱
父亲忘记了须臾不能忘记的成份，
乃至公与私那毫厘之差
也忘记了他对儿子的责任
好像工宣队的手灯不亮
月光深远而汹涌
太妆镜台了
太张若虚了
奔跑中
我们以致忘记了回程
明月出天山
我的车子还在父亲的虚扶之中
我们俩互相照亮着
我也有资格
对紧追不舍的父亲说
月光里真的什么也没有

2022年8月11日星期四


元气

嫁女朱安
对处女不能免疫

那一夜
我对新文化也不免疫。
具体到内衣上的黏液
我的恨是腥的

在分行里遇见劈腿
先生是教科书
对所有的评论免疫

2022年7月8日星期五


猪

独对北风自我吹奏的陶埙。
土制，必须的。
色玄黑，当然。
圆的腹腔，带来了哲学，和深度，
但也不足以避祸取利。
现在，一柄小刃为它刻制着奏孔，
而让它自己的嘴巴成为一种
纯粹的装饰，和把握。
在它专享的乐章里，世代从不更替，
就像我们自身的纪年里也没有沧桑和尊严。


在南阳

一般的阳光，
但是流水慢。
历史在山崖上半干不活。

食酸菜。
人慢，
恰好出现在某些当口。

草慢，
岩石，或者干旱的黄泥土都长到了绿色之外。
养牲口的亲人慢。

卧龙先生不算啥。
是羊皮，就能换钱。
有鬼也不惧，市场上照样卖得银子。

公元2022年
城管的小卡车慢。
开动中，
那些被罚没的家什，
正好被一街两厢的商贩，悉数取回。


早市
西衙口
 
太阳还没有出来。

埋头在一盆肥肠里的李志发，
正把那些脏东西一点一点地翻到外面。

2022年11月16日星期三

紫燕

奶白的光
从泼绿的树梢呼啸而去
玄鸟像一个
给火焰脱衣服的女人

深渊就是
从夏日到冬天的距离
我们甚至还可以从中省略
一大堆年头。

暴风雪的夜里
车队
被我们自身的毁灭照亮
凭着几乎失灵的方向
在离地三尺的高度
我们碾出了“允执厥中”的深辙

又一次
我们从极左走到极右

2022年8月30日星期二


蜘蛛

你坚持把头胸，和腹部分开
或者，把生殖器放在自己的嘴边
如果这是虫性
你有义务尊重于它

你炒菜，凭自己的手艺吃饭
而世界是更大的心智
无物不坠其内
对于善，我们有啥说的

有天我背着包袱从外面回来
你要认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