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波涛(7首)◎量山深夜的波涛
1 她和黑夜的关系不是敌对的。 像是巴尔蒂斯的绘画, 与夜晚同框,闪着微光。 是什么让你感到悲伤: 火车头帽一一 瘦削的双肩下含苞的乳房? 她低着头抽烟,把偶尔飞过的燕子, 当成小王子的使者。 小猫刚刚满月, 灰皮杨身上的抓痕尚未恢复。 ——我们在树下听故事, 因为说书人,星星才有了大海的意义。 2 她养猫,后来变成了猫。 多好的闺女, 在都市暧昧的夜色下, 与之相互捕获。 它的皮毛性感,叫声销魂。 和格里高尔相比, 她未尝没有得到冷漠,黑夜。 荒郊的仓库布满了铁丝网,毒药,陷阱。 所幸它能次日凌晨安然回来, 用额头上的月牙蹭我的裤脚, 并安静地舔身上的伤口。 3 我说的不是猫,是御用文人。 他们所经历的, 在猫鼠游戏中不断重复和演绎。 你们脚掌上的利爪深藏, 没有一丝泄露。 小舟的消失是否意味着江海寄余生? 当你醉酒归来, 在小区的垃圾桶旁, 它们的出没扬起浮动的微尘。 4 在白雪的映衬下, 猫从一堆绘画材料中抖落身上的灰尘; 它蹲在少女旁边, 巴尔蒂斯把光画进光中。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合理, 又那么不合时宜。 星星摇晃着夜晚和我们, 烂尾楼和生锈的塔吊相依,而不为命。 东伦,或许在不同的映像中, 自由的脚蹼有着不同的含义, 它让我们发现弱光里的生活, 但我不否认,语言的利爪是另一些星辉。 5 她们叫爱娃或科罗娜。 在画布的窗台上, 它的眼晴扩散出一种被禁锢的蓝。 而浅滩上,桑地亚哥的渔船 硕大的鱼骨在闪烁。 月亮的银匠无声地雕刻 暴风雪中的冻毙者,战争中没有名字的士兵。 在暗黑的夜里,我们能说些什么? 从来不缺失箭头和指示牌。 对于墓地来说, 所有过往皆是迷途。 6 当街灯爬上建设西路, 茉莉花给几个鸟笼里的猫咪披上香气。 她们要去哪里? 车来车往,没有人注意, 穿着夜色旗袍的女人。 一个身份可疑的中年男人, 坐在升龙国际的石阶上, 看着高跟鞋。霓虹灯。地铁站 蒙羞的铁栅栏上 太阳的余温还在持续。 电梯因房卡的消磁失去了上升的能力; 夜店门口的高脚软皮凳子, 接住了夜空的翘臀。 7 猫步的美学起于腰肢, 她用手滑过自己高架的肌肤,桥梁。 要相信隐秘的线条,偷窥的欲望。 世界的领口, 来自毒教材和插画。 像是另一种映象一一 高考前后从教学楼纸片一样跳下的少年。 他们像撕书一样把自己撕碎。 当知更鸟飞过天空, 给向日葵浇水的孩子冲我跑来。 8 九条未知的道路通向九条命? 另一条狭长的小路从蚂蚱头上穿行。 就像三舅的孙子把他的碗夺走, 麦茬的黄昏一一 田野如此丰盈又如此贫困。 小猫咬着自己的尾巴转圈, 而蒲公英追着蝴蝶走, 很多老房子的门一直锁着。 它在月光下,跳上墙头, 像瓦松,扭动着夜晚的腰身。 9 作为猫的远亲,你写到鸬鹚。 因生存从未欣赏过自己好看的脚蹼。 它非林昭,不会绝食,自杀。 它的喉咙要吐出银鱼, 更不允许割喉。 身为黑体字,最多被黑夜记录, 然后成为禁忌,不被触摸。 仿佛祈祷,只有风来, 石漫滩才会响起轰鸣的波涛。 2022.6.21 书简(21) 你能爱上我吗? 像爱一首诗。 我们在留白里过着隐居的生活。 没有一朵花不藏着蜜蜂的口器一一 那些低语。在寂静里, 捡麦穗的人询问苏格拉底 婚姻的秘密。 对于美,上帝不做评论。 2022.6.28 歌谣 可曾留意被灼烧过的落叶,花瓣; 可曾看见战争后的废墟,哭泣以及石刑中的女人? 你穿过河堤,荒草,蒺藜的短蛇诗, 像是对一截枯木说话,又像是自语。 金黄的麦茬犹如父亲的胡须, 在无垠的田野,谁会在乎一只落单的灰雀。 站在里河面前,它最狭窄之地也比我们的心胸开阔。 而河底的沙龙已被人挖去眼睛…… 远处的山峦并没有给知更鸟有力的屏障, 山体滑坡,泥石流,瘟疫,更像是一种预言。 愿景可不可以交易? 屈平或布罗茨基的流亡有两种论调—— 当河底的挖掘机停下来, 山鬼浮现,边跳舞边唱难以听懂的歌谣。 一一给东伦 2022.6.13 尘埃 ——高速路口遇枇杷老者 他近乎木讷, 和蛇皮袋纠缠在一起。 哦,微微的甜和酸涩; 下午的大巴扬起花瓣的尘埃。 你们称之为政治经济学。 也许他并不懂这些, 五月的麦子弯着腰, 偶尔和布谷回应, 礼貌还是使命? 不同于黑夜的程序一一 我看到,萤火虫的出现 如同道牙上的月见草回应着天空。 2022.5.22 我爱…… 我爱广玉兰散落的花蕊, 我爱这些弯曲的火柴, 在白色的小房子里努力绽放 我爱丹麦的街头; 王尔德派小燕子给写书人送过蓝宝石 我爱墙角孤零零的蒲公英, 它给仰望星空的小孩子一个星球; 让流亡的人找到新的家园。 我爱疼痛的伤口: 燕子告诉玫瑰树根, 小蔷薇在扮演流浪者的娘亲 2022.5.18 虞美人 他略显老态,在木栅栏内 对着我笑 苔痕泛着新绿 我们计划着将来,暮色里 突然而至的雨水更改了粉蝶的行走路线 2022.4.26 布谷的消息 风推动麦子微微叩首, 晃动着麦穗上隐藏的小白花。 回忆曾经活着的人, 比如给我送过信和报纸的邮递员。 花喜鹊在田埂上轻跳, 它给野豌豆带来了布谷的消息。 我们缓缓地往回走, 荒野没有对任何人说起。 2021.4.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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