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青蛙 ⊙ 长江上的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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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往来成古今(湖北青蛙诗小辑)

◎湖北青蛙



诗人往来成古今(湖北青蛙诗小辑)



深夜里的村庄在安睡



夜半完成对他人的赞美
感觉到夜凉如水。


有只蛐蛐对我这个活着的古人轻唱
我的魂儿啊,我小时候的家乡,有些牛屎


有些坟堆。



宝盖集:凤凰


这个春夜,我想见我们楚国的凤凰
的确存在于郢楚故地,一切皆本真,光明。
我想我们哪怕是麻烦事缠身,章华台上火光冲天
香草王国多灰烬,凤凰于飞,犹然适合理想。
至纯之象,像关怀,牵念,却又是难过
和投影。大地上普遍的春天如是敞开,必须离去。

此处涉及私人内容。一夜雨水贯穿始终。



提前到来的晚年诗篇


夜里听到奔跑的雷声,深知无常与惯性在混合。
芙蓉猛烈摇晃,记录忘掉的晚风名字。
悲伤和寂寞,交付了人生。
在伟大和渺小的争斗间,一支诗笔
充当着调停角色。坚强那么崇高,爱那么猥琐。
“老师,摇晃的人间理性在反复归位……
变成小传统的秘密”——秘密自然不需要与人共鸣
当然,也无心去结生死盟。
只是啊,如许孤独伴随着闪电。如此无常
写作谢克顿晚年的诗篇。



初到洛阳还京都?


八世纪凌迟般的春逝
一棵花树变成果树。
那个时期的男男女女很少
很少扔进炉子里烧掉。
当然,炉子外更有无数双手,胳膊,脸
有泣痕。
更远一点的御史台监察书院,夜幕
第N次降临,钱重藻在书里读到
如花美眷在啖荔枝
信奉爱情的老皇帝从来不刮胡子
他的相国,他的内侍,他的三百个诗人:
从来不坐飞机,从来不用电脑,从来不写
“将发晚舟,我将一只纸船放在水上”
类似的句子。



泽泻集:怜君不得意


载着一车猪娃,拖拉机
在五七大道上疾驰,它们要从红星生产队
去到红旗生产队。谢克顿
作为《伟大的赞礼》作者坐在猪群
边缘,哼着社会主义歌曲。
无尽的,不可想象的浓荫新鲜,庄严
又原始。无尽的,不可想象的岁月
汹涌而来,一群妇女去做计划生育
坐在拖拉机车厢,上言高堂,下言砍脑壳的
乡野夫君,身为秦破楚白起之后裔
谢克顿觉得祖国的驰道,有些叙事诗的
横接古今之意。为什么,竟然,坐在年轻的
女性们中间?吾不知也。身老
无性别耶?他要找柳兰婷扯一张
退休证明。



入秋的那几个清晨


进入八月,夜晚已经不像七月
那么热闹,而且还拥有黎明前的宁静。
吹着电风扇,倾耳听是不是还有大号知了
和小号油葫芦无缘无故地哀鸣。
多么猛烈的岁月过去了,中年人比任何时候
都扎得更深。那女人的热情,那女人的
单薄,和颤栗在另一人看来
几乎是一片谦卑的风景,几乎是根深叶茂的
回忆。星星露珠般湿润。天空中大量的云
睡得正沉。情侣们住在如此多的房子里
还没有戴口罩,而双腿已经分开。
“蚌埠”两个字等待着早班火车路过
树叶和旗帜等着陌生的风。我们的女主翁
一支胳膊已经进入八月,并且忧伤地
不再回来,然而看上去和七月没有区别
昨晚,她跟他已经说过再见。
小说,第327页。



宝盖集:弹舌音


在南方,具体地说在宜兴,在夜里
又听到,闷壶炉般布谷短暂的一声。
仍然想到遥远的青春,种子,日期
但已全部失去。叶赛宁给了我一个半世纪
留给诗歌的日子,何其仓促,转眼
所剩无几(或称三分之一)。
但我同时保留了俄罗斯,荆门,潜江那种
奇特的地域口音,继承了
与生活并不相关的小传统。就像只有一只布谷
在内心,说与你听。就像只有一颗心脏
装着徘徊河边的孤愤。就像只有一种孤愤
喷薄古老的光辉。就像光辉
带来了金属的声音。
我不能说,时间太晚了,太晚了,山河和大地
历史全都辜负了我。事实上
月亮也是废墟。
我可以走在没有古意与古迹的任何地方
我生而有幸,说这种语言
这种弹舌音。



一阵晚风出现的异国性


2018年的夏天就要结束了,但还是很热。
从大润发广场走向公交车站
晚风吹来。
我想告诉美国的詹姆斯·赖特
美国的露易丝·格丽克
一切都晚了,包括熟读你们诗歌后的
情感。你们既不会中文
又不全在世上,只是让人想起
你们有缘于我国前朝诗人,也有缘于后来者。
前后总有顺序,黄昏在
追加资本。
天不是一下子轰然而黑的,林梢曾
遍留夕照余晖。
天还是这么热,我还是怀有几份悲怅
安静的温床。



早上的几个钟头


黎明,太阳自带万丈光芒照射
东边的铝合金门窗。
普通的一天,匆匆来到世上。
在狭窄的城市小巷而非广阔的乡村,谢克顿
戴上眼镜。他那渺小
又辉煌的身子,不知道有无能力破译
心头的吐火罗文字。
顺着弯道走进楼群的阴影之中,微风
摇动晚樱,就像1937年。
没有什么风景可看更别说媲美,青春早已葬送
还有些后事必须强迫自己
去应付。
《偏远山区》第720页如是记载:
“太阳换了位置。迎面走来一名抛家弃国
带来灾难的女性
灵魂与肉体,再无安宁之日”。



子夜阅读


这是一个令人快慰的故事,读书人李仙侣
变成李渔,带几名妻女住在
杭州武林。此时国朝变动,他
已停止仕宦之求,故而
他不像某人,繁忙的公务阻止了恋爱的冲动
有时也把他带到想要的人身边。

岁月更替,他已年逾四旬
写小说,多花功夫。夫人们忧心其身体
而他想要儿子。他对自己充满信心
卖掉伊山别业显得尤为正确:笔墨换得名声
钱财——不像军人那般走正步,也不像
文士那样走鹅步。

不像普通秀才那样行走,不像不远处的月亮
那样整夜伴随女子的清梦。城市的犬吠也
与夏李村不同。你很难描述他与如是多女眷
和换过朝服的朋友们关系,这
不仅仅是在纸上增加几条穿越家国的曲线
他有过他戏文中才子佳人式的辗转反侧。

夙愿未忘,读异书如逢故物。天才独擅
操搦管如运神机”,你站在窗边
那里仍有魔都的无数灯火,而他离开芥子园
已经很久,岁月不由得充满记忆:大多数人类
已经沉睡,并且已经沉睡几百上千年
你还能感受到几颗被攻讦,风华绝代

不安的灵魂。



岁月里的欢乐


最小的妹妹出生时
我在上初中。
她上幻儿园时,我带着她跳房子
希望她快些长大。
她长大些了,很长时间
被太阳晒得黑黝黝的,只是在河堤上放牛
鼻梁上长出几颗耀眼的雀斑。
后来我进潜江城,她也长大了,没学好
数学,也没学好物理
仅仅在服装专业,拿到一纸
没用的文凭。
——岁月看似漫长,实则时间过得快得没有
什么色彩,转眼已进入老年
——我的外甥陈相如由襁褓中的婴儿
转眼变成县城高中生
(哦,今年已考进武汉大学)
他怜惜地看着他的小舅,指认他不感兴趣的
家乡植物。
——哦,青蛙草。哦,舅舅脸上的
皱纹。
带着强烈的寂寞感的亲情,浓郁得像晨雾
田野深处,他小时候的娘亲
沿着田畴边跑,边哭喊她看不见的哥哥
我因此而早早获得,因爱而生的
忧患意识。
很多时候,当我知道担忧的存在,就拿它
当成欢乐来
对待。



胡思乱想是不是虚无劳动


一轮满月照亮河道,越来越多楮树枝
年代久远的狗吠,与鸡鸣
在村子里回荡
此时,正当是魂魄、鬼影离去之时

几个贫农委员手拿冲担,往每家分完稻草
陪同传柄叔,坐在树下闲话
他们脸色乌青,渐次变得苍白
最后,化为一阵轻烟

紧接着,公社大礼堂坏朽,铁牛
在地里腐烂,最好的朋友坍塌的坟墓
常常进入睡梦:劳动人民的友谊
就是被儿女们送到村东,变成新鬼,拥有差不多的墓碑

你的房间,一盏灯突然亮起
如若换作五十年前,应是你起早床——
昨儿个,你从县里学习回来
心里头记着中央领导的讲话精神

研读实现“四个现代”红头文件
彼时,谢克顿先生已去世
大家叫你教条主义
吴焕青同志。



10月29日夜,黄歇屈平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中
电视正上演韩国穿越剧。
坚持读了会汉年
身边已经没有人说话,躺在椅子上发现自己
在打呼噜。
突然惊醒。月亮的清辉洒在身上
感到人世的沁凉。这静夜里,再没有说难
与凝望。
有一天,我会翻阅自个的手稿,读那些年月
泪眼婆娑的诗章。
那头发雪白的老头,不再是大哥,叔叔
而是经过永恒的灾难,神情平静睡去的诗歌同道。



落雪无声


我们很难弄清下雪的意义
只是看着它落下来。
它落在人类的房顶,也落在核电站和
它近旁树林里的鸟巢上。
它落下时很多人背影看不出年纪
它本身不能说年老,也不能说
年轻。
看上去,它要使眼前的一切变成风景
看上去,它不与谁建立友谊。
不管我们是用汉语,还是英文说写流利
它都不嫉妒。即使是游吟诗人,流浪汉
在公园里念有韵脚的打油诗
它仍然会去它要去的地方——那地方
雨曾经到达,但它不像雨,高声喧哗时
像诵读文章,有时缠绵阴郁
引人哭泣。
它只是一片寂静。耳朵不能听见它的存在
眼睛不看,第二天嘴巴也会大吃一惊——
我的天啦,昨夜这些天空的移民
改变了我静悄悄的祖国。
在此我要悲伤地承认,我曾抱着古老的怨恨
死死不放,我未能成为
特殊场合的先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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