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诗|东山·第一辑 ◎墨青
文丨乔一水
1东山行
从清晨开始，我朝着东山步行
一整天栅栏都漏着金色石阶
我独自走着，一路升高
就像夜幕下的山林
随鹿鸣耸入星空
满山的石头亮起银光
我转身时，发现满城灯火
都在树心里旋转
2 牵牛花
牵着牛的花，牵着近千斤的肉
和一副完整的牛骨
皮毛暂不算，举在空中的牛角
被头举着和被托盘举着是两种重量
整条峡谷都从花和牛之间经过
一起经过的还有雷雨和羊群
我多么钦羡这样的关系
把自己开放，开在一场移动的盛宴
并叫一个花的名字
3 东山公园
盛阳下，我走进东山公园
灌木丛在花岗岩上刻着纹路
我走进吃着光的树荫，身体渐渐变轻
就像一只不停拔出羽毛的飞鸟
每一根羽管，都写过飞翔的来路
只留下一张拉满的弓
血灼热的鸣叫，射满银箭的花枝上
盛开着我的翅膀
4 东山雨
午后的东山，风推来大片乌云
我在自己的位置，比别的石头更安静
接受风的安排一点点变成风
我和乌云之间藏着一张密网
这是风要找到的
一道闪电拉下雨帘
让风止于湖面
每一颗银色弹珠
擦亮我空中的身体
东湖脸上的弹坑，由我一一抚平
5 东山
提灯笼的人总是
轻轻把印记放在身后
太阳落下去了
东山像一根刚截下来的木棍
回头的人捡起自己拆下的肋骨
扎紧灯绳，准备提着晨光
把万物再次照亮
6 山林
在一片鸢尾花丛里，通往山房的小路
像一只胳膊在风里摇摆
前方的红色屋顶时左时右
跟云朵混在一起
我一直想要找回自己的手臂
山房前面落着一道白光
在固定的位置，风停下来整理花冠
云朵一直有着自己的根茎
山房放松时是我的手掌，紧张时
是我的拳头
在林中，是小路的尽头
7 桐树
朝着东山，一棵桐树正在变轻
身旁的石头被抬走
又有新的石头藏了人间烟火
它是山里唯一没有被打开的事物
像一个不成材的独身的人
到老才把自己掏空
才用内心找到月光的形状
过往的风停在桐叶上
纷落时，山路就伸了过来
8 杉树
东山上只有一棵杉树
每次提及，我都会慢下来
等一片落叶
空中的兽从不迷失方向
只是我等到的每片杉叶上
都载着一颗兽牙
我像是认领着神谕
我想象着取出自己的一块骨头
如果都能从不同的肉体生出飞羽
就可以跟杉树站在一起
拥有数不清的叶子
每一排锯齿都准备
咬住一只飞鸟
9 回声
只要有流星滑落，唢呐就会响起来
东山所有的起伏都在模仿
把一道光变奏成弧线
林木回应着，山顶山腰山沟
影子在湖波上缠着木桨
一生里值得被记住的
燕子窝像一个句号
在春风来到歌咏杏花的唱词中
10 风祭
风悄悄把门推开
所有往事的主人公
在一块被刀切过的石板上
同时停下来
就像我们双手按着墓碑
告诉对面世界的人
从这里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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