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蕉树》等三首◎陈煜佳芭蕉树
我不止一次梦见父亲从集市上归来, 骑着他那辆二十八寸的自行车,后面车架上 挂着两个空空的竹筐,竹筐里 残留着几根白菜叶或被淘汰的玉米。 为什么我总是做这个梦? 不止这个,我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他, 但无论在他生前,还是死后,我都没有问。 父亲活着时,我以为这块土地上的人活着, 就是为了争当受苦之王—— 那些穷苦,艰难的日子都转化成 他生命最后阶段的顽疾。 现在,我不这样想了,当我在老房子里 找到他的自行车,发现它 正在快乐地生锈。 如果再梦到他,我只想问他一个问题: 门前这几棵我出生时就存在的芭蕉树,是谁种的? 或者随便什么都行。我只想 听听他的声音。 与儿子谈死亡 临睡前,儿子突然哭起来, “爸爸,如果你和妈妈都死了, 剩下我一个人,我该怎么办,我怕。” 我很想弄清楚,从什么时候起, 死亡对他来说,已经是一件严重的事情。 因为之前,在他玩的枪战游戏中, 他扮演的角色都可以无限止地复活; 在他陪伴奶奶看的电视连续剧里, 死亡如此随便,就像丢弃不分类的垃圾。 但我不想为难自己。面对这样的问题, 每一个父母都无法思考,当他想起 几十年后生死离别的情景。 我忍住眼泪,抱紧他, “爸爸是不死的。妈妈也是不死的。” 我不知道这样说有没有越界。 文化路 这是十月,但对我来说,一年结束了。 我坐进一家甜品店,慰藉嘴里的苦。 息了火的汽车像一颗颗夜的核,被整齐地 吐在路边。上方,疏朗的街树把头埋进 深深的肩膀,躲闪着白天修理过它们的电锯。 街灯昏黄的光,在行人的脸盖上一层雾, 使他们面孔模糊,可以是任何一个人。 这些事物共同制造了眼睛的繁荣,但隔着 玻璃橱窗,整条街就像一本消音画册。 一切都很合理。我安静地坐着,冲出去的, 是一首循环播放的,声嘶力竭的歌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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