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送葬图(八首)◎云垂天@二女晒月图
她们像俩白蚕,赤身裸体,躺在青瓦的屋顶。三妹和五姐,说 着迷雾般话语。檐下,挂着包谷棒子,粗壮饱满。一株蒲公英 长瓦缝里,开白花。三妹抬她左手,和月亮打招呼:“嗨美女 你好吗?”五姐闭着眼:“阿云,不知死哪去了,这久都没见 他,我的小心肝啊,嘭嘭直跳” “你的云在天上飞,呱,那边那朵,他在和天上的月妖谈情说 爱。他那张小嘴可甜,是不?我都想尝尝”三妹是一乡村教师 有着博爱精神。五姐是一售楼小姐,却偏爱着写诗的云。她说 阿云建的楼,她一栋都不想卖。那是一座伟大的城市,七色花 瓣,开满墙壁,自由鸟,出入房间 “你俩这发嗲鬼,又死屋顶上洗澡去啦?”屋老太,拄着拐杖 在檐下吼。“小心着凉,小心又被猴脸猫头鹰给抓了。它这两 天可心烦,隔壁星鹋,就被它给叼拉” @空闲图 “缺少名声回报”几乎是哀求,无人购买,盛大作品堆满画室 在他生前,至少这样。“性爱、酒精、旅行、烹饪课、毒品 心理诊疗”对于他,多么奢侈,昂贵。沉下,石头会再次浮起 羽毛遇到色彩,火焰,太阳。它没有空闲。推动着的创新 来不及重复。一层层的账单垫着他,直达高峰。“他所看到的 永远是我们所迷惑的”这无处不是罐头的世界,无处不有乳房 若想洪水褪去,就得在淤泥和漂浮的锈斑中,放下一只 折叠纸船。在大海的苍茫上,孤独弹琴的人,海莲花,屏蔽了 他俊美模样。交还一只耳朵,可上帝还想要另一只。一闪 而过,高铁。一闪而过,田野。一闪而过,荒原。一闪而过 车站。宿命的科幻,它推开一扇窗,又关闭一扇门。宇宙飞船 不是人人都能造的,也不是人人都能坐的。到过时间尽头的人 才愿意,在贫困与苦闷中享受当下。接下来,他放弃刺血调墨 风,月本色,才是他平生所爱最爱。还有这个夏天一下午空闲 @八女和她的羊图 八女领着她的羊,走进一间屋子。屋子铺着棕色地板胶,羊蹄 踩在波形回纹上。西式咖啡色窗帘。衬着八女 银白色藏袄。她看窗外,城市街区,高楼,小车 裸露的左肩,光洁。羊们围拢在她周围,有两只同她一样 密切注视窗外,其余各只,有些疲乏 没有火炉没有奶茶,没有酥油灯的屋子,羊们并不习惯。它们 信任它们主人。踏上这条,没有青草的路途 它们主人和它们一样茫然。屋老太,告诉八女 她是她女儿,这趟路命里注定。明天她就可回去了,继续 在草原上放牧,雪山上,唱歌 一只雄鹰,将成为她男人。而她,将把这些羊留下。屋老太将 一条金色河流,挂八女脖颈;它曾带你来,也将带你去 @鸵鸟奔跑图 短短几里,奔跑就传遍大地。它在视频里。“多么美丽的奔跑” 这突兀少女,高挑,长腿绝世,还有它闪忽短裙 ——一道灰白色闪电,在车流,高楼,人群中平稳前行 每个看见的人,都被带起气流,“忽”地卷入到莫名的快乐中 青草,鲜花,非洲大草原,这些弥漫前世,雾气和雨水,阳光 笼罩这座海滨之城。大海,在不远处举着千帆。它,沿着海滨 大路,一路奔跑。前面,有警车开道 后面,有骑自行车的少年在追。所有人,都已忘记 它的来处。所有人,都希望,一直奔跑。像它一样 在异国,异星,飘忽的尘世。它洁净晶亮的眼,坚定有力的喙 还有那围着红毛巾,长长,飘扬的脖子。——“我们都是鸵鸟” 这刚刚逃出动物园的鸵鸟,激起无数共鸣。人们,看着它,被 射手击中,被麻醉枪麻醉,摇摇晃晃,奔跑中跌倒。爬起,跌 倒。每个人都在想;明天,或者什么时候,我该去,看看它了 @十女一男图 穿长衫的男子在海边,背对大海。说书般挥舞右手。十女围拢 过来。大海苍莽,天边余光洗白她们脸庞,乳房和浪滔 沙滩上凤冠,绿军装手风琴,若隐若现。她们郎君 此刻风流倜傥,道不尽大家心声,逗引得十女,个个踌躇满志 九儿点头,十妹折腰,两条崭新的丝绸,水袖般延展 层云在天上结着斑锈,结着泥。看不见的屋老太在上面。海风 向下,吹着她的腐朽气息,撩起四姑娘飘逸 黑发。大姐的手,捏着长衫男的腰眼。丰满屁股 几可以与大象媲美。他们光赤着脚,在白骨滩上留下划痕 就像隔夜画笔,在革命的画布上涂抹。油彩,响彻 四姑娘的海豚音,飞上旁边的悬崖峭壁。西面食人海鸥,在上 面筑巢,天使把蛋,下在虚幻的教堂中。十女和一男,是它们 此刻最大心病,无人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攀上崖壁,挂满洁白 的月亮,和五星红旗 @洪水送葬图 壹百贰拾壹岁,屋老太骑在她红木寿棺上。江河飘摇,十六名 大汉,在齐膝深积水中,把她送出屋,送出村。鞭炮,在密集 的暴雨中炸开,红色纸屑落散在浑浊水面,绵延几里。硝烟里 火药味和壹百贰拾年前的一样。可她身上着的寿衣,并不再是 她五十就准备好的那套。现在,穿在身上的,是她重孙女阿呆 某知名品牌著名国际设计师,专门替她设计的卡通寿服。古典 与现代,传统与先锋,和谐完美。屋老太,摸着上面精细针脚 轻盈丝质,爱不释手。她更愿意穿这套,去见她的义和团老爸 红军丈夫,土匪兄弟,解放军儿子——贪污犯孙子。心足意满 经历无数次战火,疫情,她又躲过封村,新冠病毒,最终还是 没能再延续传奇。十六名大汉,在洪水中,像飞一样。眼看就 要被冲走,眼看就要飞上天。屋老太舞动着她的三寸金莲,扭 了扭腰身,终于靠岸。洪水中孤岛,全村地界最高的地方,从 她黑漆漆破败老屋——一眼就可看到 @少女捡菌图 “她的脚步,轻盈,像飘在土上”松树脚,包谷地,灌木林冒出 土壤的菌,和尚未冒出土壤的菌。轻轻,用鼻子一吸,她就知道 枯枝败叶下,各种油彩,正被绝妙调配。若有若无的香,从低处 主格调的黑,死亡腐朽中冒出来。在风中,草尖不断挑逗,指引 她的神经,心智,在这座红色,熟悉陌生的山岗上,梦幻般成长 每一朵,被接引到天空的菌子,都会发出快乐的叫声。而那些送 入人类思维的孢子,常常会被经久爱情和艺术所激活。它们唱着 怪异小人精灵的歌,说着迷雾般的语言,拉着你一路狂欢,在彩 云和鲜花的路上,无尽头,也无来处。你会看到,你心目中马车 心目中女孩,正一路小跑,抵达前面转拐。铜铃系着红绳,灌耳 “这种香只有一种香可比拟,那便是少女”当她不着丝绺,弯腰 伸手,探向你时。当她侧身,蜷缩在彩色菌子的王国中时。不带 一丁点骚,酸。当我用心去泥,洗净,把她从清水捞出,凉放筲 箕时。我的语言心智绘画,从没有过这样的干净,繁复,与简约 @松山守菌图 松毛之下,通往地下城秘道,被黑色铠甲勇士守护。帝国军队 每日进进出出。随机派往帝国,博大狩猎场。他们擒获的各种 珍禽异兽,巨大肉身,美妙绝伦。阿呆,是又一庞大美的造物 他们对她一无所知。她对他们,是世上,仅有为数不多的通灵 她几乎知晓,一切。在她美丽起伏的胸脯,在赤足走过的步履 雨季来临之前,补天者将去年收集孢子,填满地下城穹顶一条 又一条裂缝。种植园今年喜获丰收。美味可口,白色奶油菌菇 是通灵人最爱。她仿佛已看到,听到,不断向上,散发,渗漏 香气,在林间形成新的,迷幻般,彩色情爱。等待雨水,已在 路上。云中郎君,他已备好他的鼓锤,闪锥和包裹,以及他那 匹时黑时白的龙马。雨来了,他和她涌起浪花,覆盖山头林场 她和他,在鼓锤的闪电中,起舞,飘摇。一粒粒孢子,在黑暗 地缝中相继开出宝石般的花。它们奋力向上向深向里,一千倍 一万倍,顶开头顶松软土层。外面,早已星光灿烂,城堡满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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