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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站自己这里》

没有树会插队。一棵树也不乱拿别人的记忆
我活着，头顶是别人的天空
我拿过别人的记忆，也上交过灵魂  
走动吧，把自己从围墙内赶出来
相信吧，奇迹会出现在你走过的路上
不必让一棵树活在树林的梦里？
生活，怎么才不会活着做一块石头？
有良知倾听，有根在泥土里哭泣
我有根不能离开泥土，我有根没想过飞升天堂
在荒诞时代，一个地狱描绘天堂
地狱之门，也从不说“对不起！”
他们的我没有根，我的根不晒阳光
没有你我的我们，如何是树林和辽阔田野

《钟表匠》

在某地某街某座搂
他低眉垂眼而坐
每天按时上班
打开时间钟表盖子
仿佛读一个人圣经！
手操水晶刀与小钳子
哄太阳与月亮睡在钟表里
昨天、今天、明天
一直是昨天、今天、明天
细嚼慢噬，吞食时间
吐出渣滓，时钟
没有一只会思考的肺
人心鬼面
反复如三国曹操
你我忠奸莫测
额头，戈尔巴乔夫红斑
看不见额头
看见经验以外的事
他拨弄一条时间的蛇 
拨弄一条时间蚯蚓
嘴巴念念有词
这一个帝国灭亡
另一个帝国逐渐凸显
有些事物兴旺
另一些衰落；钟表里
唱进行曲，挤一群神秘大帝

《一切各自随缘？！》

一切各自随缘。豪情不必太过认真
脚步有豪情是孤独的
我孤独过；豪情的不慎也是深渊

用笼子关押声音与气味竹篮打水一场空
把未来日子集体关押进笼子
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沿记忆直线走着不知走往哪儿
看不到事物转弯处
使用不了目光转弯看更多世界

你是站在窗帘后头看我的人
未知你的眼睛，有无敌意？
新时代白话碰上黑话，光的尺度彻底沉默

一切在愤怒当中有一个决定
我们离开愤怒之后，另外有一个决定
一切在一切之后，总有什么不必跟随一切

《时间是暂时租借》
——纪念斯朗特罗姆

静能听，听周围每一件事物在嚎叫
我们在每一件事物里焦虑
我们是开关点亮灯泡也将熄灭灯泡
是人在梦里踩空，醒来没有跌跤
发现每一件事物，都有自己的上帝
发现每一件事物，也都有自己的君王
在你我呼吸里，也住着主宰
我们睡醒，窗外不一定是你的早晨
你眼前的时间，也是暂时租借
连合同都不掌握在自己手里
我们上班下班，挤巴士时挤掉希望
你目不转睛，就挤掉女性青春
我是我自己的熟人，也是陌生者
人世没有树为鸟儿命名，鸟儿飞走
你说开花，草木不因为你而开花
一切与你有关系，又与你没有关系
时间四处弥漫，身外事物
经验把它们想象成生生不息的直线

《把一堆鸡毛从喉咙里说出来？！》

我们把一根鱼骨从喉咙里说出来
我们把一座泰山从喉咙里说出来
也把一堆鸡毛从喉咙里说出来
我们把一颗落日从喉咙里说出来
删除纸糊的手铐、脚镣与脖子上枷锁
从一只荒诞时钟挤出救赎希望
走过某水果店不被其某一种水果劫持
街道边电线流过一串说话的星星
我们没有另一个家园可躲避苦难
一个盘古，在心底要求开天僻地
让我们把一根鱼骨从喉咙里吐出来
让我们把一座泰山从喉咙里吐出来
也让我们把一堆鸡毛也从喉咙里吐出来
让我们把一颗落日从喉咙里吐出来
删除纸糊的手铐、脚镣与脖子上枷锁

《用心推开》

人中有鹤是别人，你也不用鹤立山顶
一个人坐在山顶，山顶离天近
你也不请求星空，让它把辽阔寂静
灌溉到你头顶每根头发心

时间没什么理由不像一块橡皮檫
擦一点少一点。事物总有无穷无尽理由
用心念着每一口饭都是感谢
也努力坚持每天为别人付出劳作

心的橡皮在失去赞美欲望
无心的食物与水来俘获你饥渴
一次又一次死去的
醒来的第二个我不是第一个我

身边万物皆被时间淹没
剩下的时间唯心淹没
你推开恐惧，能获得勇气否？！
你推开黑夜，能获得黎明否？！

《经过墓地》

幽静不索人灵魂，也溶在它明亮里
夜给墓地北斗七星，灵魂跟随深夜走了
墓地是人被时间轰炸后留下的废墟
未完成的梦，又骑别人记忆继续飞驰

我看不见，天外那些星球是否有灵魂
我的心每天都试图抵达灵魂墓地
临近年岁大了，忽想去对雪山下跪
或遥望星空发呆，也是人活着的权利

《天空的孩子》

历史与庙宇，被推土机的螳螂式手臂推成平地
附近蟋蟀，哀鸣而远迁，荒草又没了
城市与城市，永远比试谁可建最高高楼
眼前是高楼高楼高楼高楼高楼再增加无数高楼-------
住最高层的人，凌霄喻之神化身？！
唯有天空常把自己变一个孩子，爱吹口哨
也不告诉你，永恒与神，都只是一个古老传说

《找到或找不到的》

寻找吧，找到马克思额头下
拥有一分为二眼睛的眼泪
天空走动许多被饥饿渴望的孩子
想吃一碗革命信仰米饭
红色手套，端来半盘激情及理想鸡蛋
我们没有我的脸孔
脸孔找不到吃饭的嘴巴
我的两只鼻孔要呼吸城市雾霾
一生进出地方，像住旅馆
住旅馆的时候，没有钱
一条陌生街道拥挤许多熟悉灯光
在某关闭银行楼下
找到少年时头发覆盖的烂疤
我不能握手当年围绕烂疤飞舞的苍蝇
在自由场所盲目用餐
我用刀叉把瓷盘刮得嘎嘎响
革命人生一直选用一个梦
为另一个梦缝缝补补
所谓我们，死后才没有差别

《没有哪个天空能够立足》

一个人与一种神，需要多少次
把那个十字架插入骨头去哭才能哭够
哀哉，一个个信仰黑洞
都默默地站在人类眼睛的深渊里张望

这个时代还有人相信天空可以霸占
这个时代还有人相信阳光可以霸占
有人相信，烧香即与神合伙
有人期待，每一分一秒都能统治时间

日子就因那些被发现的玫瑰
使我们的未来充满不确定的刺
你飞往天空的，不能收起受惊翅膀
也不能说，没有哪个天空不能够立足？！

《论风情》

是某年某月某天，某一个瞬息
我独一个人，站河边默念
念细雨飘零，落进涟漪眼神
到底认出，河流属我前世的情人
如偶遇春天里某个坏女孩
知晓心活着，还是可播种的土地
并发现，布谷鸟在跟随我们
我对布谷鸟说，我们不是你的春天
我们时刻准备跟随春风老去
时间的天空，我注定有某一场情劫
然后，阅尽生死，了然大悟

《命运从不回收反常情绪》

真理越辩越明。给你嘴巴，不给你声音
真理辩明的，不是你的明
历史也经常哄骗真理为自己服务

接触权力与金钱的锐利
像哲学家，保持优雅沉默
接受一个个被剪辑的精致谅解

各自搬弄身上正义火气
讥讽与愤怒，囔囔自己个性满足

理想一直激动，也将注定老去
面包吃自己的面包，菜汤喝自己菜汤
生活假装没有饿着肚子

给我们自由，收下的是虚空票据
你靠近爱情，经常是梁山飘雪
命运从不回收反常情绪

自由穿过自由广场，广场铺满方块缝隙
自由一排排木桩，我们坚守或反对
风经过，它也吹不动轻巧的侧影

看到真理通常比死亡来得迟一点儿
在死亡来临之前
人生把惊讶装进邮件，投寄给谁呢？

《安详地归来》

傍晚落日还在，暮色恍惚千年
在那棵枫树旁，静观一群蚂蚁蝶变
遥想当年，动荡不安，老子骑一头青牛
走着，没有回村，他就走了
你活到了此时，也穿过无数生活针眼
或发现，有一匹马在你体内慢跑
看天地表情，没有不是安详与宽阔
街上钟表店睡了，工商银行醒了
或念妻儿就在厨房，抱柴，生火，淘米
池塘水浅，鱼梦水深。一秒两秒也即永恒
刹那经无数地方，如从某一次前世做梦归来

《乌鸦站在电话线上看世界》

这根电话线，四通八达
流通着四通八达的声音
乌鸦选择站在电话线上
斜着它黑白眼睛看世界
看街道上，许多人走过
乌鸦希望，有人跌一跤
让它看见，它能乐一乐
奇怪，这些愚蠢的家伙
把屁股扭得如冷艳模特儿
就没人愿意为它跌一跤
天空，已经零下几度了？！
地面应该有冰冻，很滑
没有人愿意来此跌一跤
每个家伙都小心翼翼走路
把奉献精神收藏在阴暗角落
乌鸦眼睛里闪现不信任
猜想这个世界真奇怪
这个世界的人，很小气
这个世界的人很自私
一点小小要求，都不予满足
现在可以用黑色证明
可以用贝多芬歌喉吼叫——
啊，这个世界很坏，很坏？！

《记忆及生死经验》

镜子找不到过去的事
也无法映照过去
记忆是你用一生捡拾
你无数细小破碎的自己
记忆的路，灵车不能经过

朝你迎面走来的人
也活不回过去
过去的记忆并不认同真实
岁月不见了，没人胜利
胜利的“我”修改我们记忆

被时间埋葬的时间
悄然走入遗忘
回忆也抓不住事物一切
历史课漏掉眼睛视力
眼前生活击败了精神呼吸

路走过去，不是一条路
死有时是容易的事
我们又宁愿不容易地活
活着艰辛，我们清楚
死后或轻松，但没办法判决

《春风》

春风是给我们带来安慰的兄弟
做姐妹的，忙上枝头打扮
除了死亡，每年有每年的上帝
反对一切沉睡不醒的事物

《我们像蚂蚁爬过》

我们没必要把天空唯一的太阳
从天空那儿解救出来
明亮的太阳光，被伟人们扯淡扯远了
此时，剩下月光，混在黑夜里
你我活着像小草，混在春天树林里
神都老掉牙了，独品尝生命的淡与慢？！
你是一棵树，不必就与树林同在
如是那个只剩一只耳朵的梵高
想问他该在哪儿切割另一只梵高耳朵
你一只蚂蚁，可能拥有一本经书
一只蚂蚁爬过，也可能改变这个世界
像蚂蚁爬过，我们有超越古书的非凡毅力

《夜守望爱情走动》

你看到夜空涌动，发现星光如爱液
望四周群山，也如欲海涌动

所谓爱情，在睡梦里也有勇夫否？！
不由自主你如何逃脱
缘分深谋远虑给与的爱情也十分脆弱

呵，这个夏夜，将如流星陨落
在夜光守望中，你静悄悄地走动

浮云也不识得离苦
我惊惧的心，怎么克服对此世俗之恐惧？

看被砍伐的一棵合欢树露出根部白色头颅
几年后，它也被草丛淹没

说到期待，去未来等候，此也容易中毒
抬头问过去，能否从过去升起？

《听瓦檐滴水声》

屋梁一个空燕巢被老屋主遗忘了
游人不能找到鸟迹如谜语的行踪
我站屋檐底下，听瓦背滴落雨水声
一滴雨水，敲击另一滴雨水不绝
偶然转头发现
木柱上贴有一张寻人启示旧纸条
猜不出，九七年那个人去了哪儿？
我从远方来旅游，经过这里避雨
在这里听雨，雨停后就离去
回到家，看时间掌纹，已布满经验阴影

《两只土拨鼠的爱情》

一只生活在青藏高原的土拨鼠
正在爬上珠穆拉玛峰雪顶
她想爬到宇宙外，想去寻找自由
也想看一下，上帝走路时有没有脚印

另一只不想去宇宙外生活的土拨鼠
他在寻找自己爱情的布达拉宫
他拨转经筒，点亮了一盏酥油灯
通达而成一块佛祖石头

此刻，你我都在九月，九月也就逃不掉
你们在故乡，专谈论在异乡的我们
我们在异乡，专谈论在故乡的你们

《空空的名字》

一个人一生，都是一个搬运工
一个简单的时间搬运工
岁月刻下又涂掉一个又一个名声
我们像蚂蚁般勤奋往各自名字里搬运

有人每时每刻在搬运肆无忌惮
他们把整个世界不当一回事
把人民两个字，踩在脚底下
结果，被以后来的人踩在脚底下

你有一个空空名字，想搬运点什么呢？
你自己看着办吧？！

《别点更多的灯》

走出那些困苦
感谢给你困苦的人
走不出那些困苦
怨恨给你困苦的人
如果不怨不恨
那你就是一个
与万物同心同德的人

灯光因黑暗缺口
也就自成方圆
心有缺口也就有出口
有静谧与安心
一生走过的路
从好高骛远及脚踏实地

那些没有后的那些
柔弱胜了强大的柔弱
愉悦也对黑夜客气
路灯那眼神没有不正经

听歌德临终时说
别给我点更多的灯
人死之后走的路
还能有多黑暗呢？

《我在梦里见到了梦》

画笔下，长线、短线或曲线，是不是静物？
画笔下，红色、蓝色、绿色、黄彩，是不是静物？
走经某一个梦，我问梦有何事，坐路边石头上？
梦则问我，我坐着或她坐着，是不是静物？
地球仿佛静止，悬挂空中，如镜子深嵌宇宙墙壁中
我们是动物，仿佛活在静物中
我们说追求，我们把心物想象成静物？！
把自己躺在静物里，只想象拥有自己一片树林

《拖泥船经过》

站青田瓯江江畔，目睹一艘拖泥船经过
上头有丽水、缙云，下面有温溪、温州
拖泥船继续运行，并不关心岸边草地石头
我也走过许多地方，看过风景还是有限
不等到老年痴呆，大都已记不清楚
像几十年读过许多书，一本接一本以致
脑海空空如已，印象最深是五岁翻读康熙字典
也不敌此时拖泥船发动机咔哒咔哒响得厉害
看一只白色水鸟，扭着脖子吞吃一条小鱼
如万物各得其位。拖泥船走远了，我说话自己听
过不多久，我想，人都记不得想过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