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诗选◎吴小虫冷雨即景 生命再简单点。冷雨中过马路的 我盲拍的两个女孩,正讨论一场电影 不知是否因此 镜头边缘的男生,低头 最遥远的双手插进裤兜 都不重要了,设防也许 一张照片的物理性,抖落人世飘摇 火锅的沸腾中再加一份鸭肠? 我在梦幻的水泥台纵身跃入 止于围炉烤火 不能完成一件最普通的事 悔恨——迟疑——失魂落魄 给这没有献词的岁月 完 整 我觉得这事关乎自我完整 半年来,头一次和同室一起乘车回家 做饭,煮挂面,吃得半截八头 饭后一起嗑瓜子儿,喝茶 头一次和老姨视频聊天 时间太快,转眼又一茬人 乔建的儿子已9岁了 杨仁忠的儿子,那个大眼睛长睫毛 找到了一个铁饭碗 二妗前不久刚出院,亲戚们 不约而同装不知道…… 老姨说因为前些年欠债太多 导致姨弟精神失常 “一切对我来说都没意义了” 后来转换话题,说过年见见 我的正在读的东西一直搁在桌上 我的书生的清冷半圆,今晚对应延伸了 一下 面馆儿 路过一家面馆,像路过一家小庙 十多个平方的空间,摆着四张长桌 然你想表达什么?小庙早已坍塌 和尚无奈还俗,灰色的时日,供销社中 破旧的小床边放着本维摩诘经 我是去年冬日进去的这家小店, 却一直并未进入去年冬日,小店等待着 男主人把面条捞好,盛大的云朵也悄悄 挤在碗里,配之以杂酱、香菜 然我一直,确实,并未进入去年冬日 又是谁在仓惶的词语中四处觅食 成都的冬天,老鼠从省图出来,红绿灯 过到对面马路,沉默且低头 又是谁在一首诗中置入整条街景 它妨碍我们看到自己的心 这只是一个过程,宏伟建筑之必然 采摘樱桃符合伦理的想象 你就是那只老鼠不然,在时空中无法变身 而进来坐下,等待着 坍塌的小庙却传来缭绕的梵音 肚腹千秋,正中下怀 苏东坡抚须刚吟就新篇月圆也弯 关二爷提刀立斩决强贼酒温更烈 我付了钱后,扫码青桔单车 往另一条路走去 片段的活水 在搜索引擎上,键入“缙云山金果园” 几乎,都是,清一色的导游广告 以及不痛不痒的吃喝玩乐 (我们这个时代的整体景观?) 我也是听了70多岁的老太胡泽惠闲聊 去年国庆,金秋十月 嘉陵江水深蓝、浅蓝?裤腰带蜿蜒 在一片广柑林下,在一排排沉睡者的墓前 我觉得我有点历史感了,历史的灰尘 总在夜晚的灯下被弹起,不停打喷嚏 如果诗歌只能告诉我们当下,也是种折断的 失去。总有古塔下的看门人出来倒水 总有破庙晒着冬天暖阳的尼姑 并不讲述,角落残雪,柱子刻痕 你朝那口枯井凝视如果,片段的活水 就是过去、现在和未来 怎样的苍凉如水,怎样的明月我心 硬着头皮走了三十三里后 接下来,还要硬着头皮走 午夜始照见,美德如此缺乏 (美德只能缺乏)照耀 像羞耻被荡开又收拢,终究 浓得化不开的词语 人生坐上了蹦蹦车 有时千万不能想太多 我意识到了过往日子的徒劳 微微在额头沁出汗水 己亥端午自咨 许多一个人的时刻,充盈枯竭 早晨,相视美好却在大慈寺站提前下车 是歌颂此刻还是做个旧人 大慈寺壁画有各种如来佛像1215幅 抑或最好我们从未出生 我愿在这种一个人的时刻静坐 流水终将漫过黄土黄土正埋着一代人 身处其中,终将目送欢乐时辰 泪水充盈枯竭闪耀在夜里清晨的莲花 山间一缕清风 一切都会变得温润起来,来自于流水 山峦的静静凝视来自于 天空的云朵大地手掌身躯头颅的托负 安睡,梦幻,龙口含宝珠飞舞盘旋 夹缝中的枯草返青正过悲欣一生 才有了我在端午节独自向隅难得的 深一脚浅一脚的际遇,用了整个上午 想了想之前所作种种不是不美 明了明以后所为,香草与海棠 才又回到这烟火的正午人间 访冯玉祥旧居不得偶遇龙藏道观 刚跨入龙泉洞门槛 我就有了便意。四处问卫生间 答曰在道观外 我慌张且神色窘迫的青年岁月 似乎在这里有了个交待 依山而建,半腰子上 临江而望,深度近视 拜过玉皇殿,再拜三清殿 心里念叨着,转又掏零钱 观察肩挑两筐煤块的男人留下的深沉脚印 讨论财神的塑像为什么总开口笑 在顶层楼阁的过道想象孤寂的阅读样子 转角处忽看见一个露出发髻的道士正吃饭 噫嘻呜哉! 随风飘摇的两个幡大吉祥 明白如话的一副联有点深 直到和门上的虎头相撞起个包包 发现我们是从山上后门进来的 而这里,才是蜿蜒而上,才是 匍匐而行,尘世进入的路途 强·悉达多 强老师自从去了趟英国,吹了次英伦风 小心痒痒的,就不想在重庆这个闷热的盆子 呆了 她想去看漂亮的人和生活在广阔的 天地之中,地球的另端 每天醒来,喝0.5英镑的脱脂牛奶 一天的学习与工作 她也是一台机器,忽然想做一台新的机器 另一个地方的自己 翻阅家里没认真读的英籍作家写的书 有意识地背诵莎翁和叶芝的诗句 还一直在微信问我,简·奥斯汀为啥子 不喜欢巴斯这个城市 作为观光客,总觉得伍尔夫批评伦敦欠妥 自己所看到的,文明与文明的差距 她要飞,长出翅膀超越8小时时差火箭 她要写,根须深扎记录半个月见闻大炮 然拉稀摆带,孩子作文考试没及格 被老师罚抄课文20遍夜里早晨陪着 打瞌睡—— 端午节快来了,请师傅安装新空调的风 会不会又吹去希腊? 她说,短暂和渺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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