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出天际线》

几年的整治
几个月的集中整治
北京的天际线露出来了

当初那些
打着标识举着牌匾的建筑
一个个全都成了听话的孩子
乖乖地收起了自己的想法

20190831



《昂贵的思念》

梦中
老爸怒了
问上月的手机话费
为什么没结
再有一天
手机就停了

我赶紧查了查
冥国如今已用上了5G
上个月话费一万多块
充值的纸钱早已透支
再不交费
老爸下月就会失联

20190831



《我怎么知道秋天来了》

天高
风清
云淡

鸟儿
结伴飞过

20190807



《中国情人节》

2月14日
加减1~2天

7月初7
加减1~2天

20190807



《正义有时为什么战胜不了邪恶》

自从人们
用秃鹰比喻邪恶
用鸽子比喻和平

20190807



《命如蛐蛐》

出差
经过许多城市
那里都有同学好友
我从不打扰

他们如我一般
命运如蛐蛐
一天到晚
啾啾
啾啾
我再去打扰
他们就会
啾啾啾啾啾啾
啾啾啾啾啾啾

20190802



《友谊》

每次好友聚会
我都是那个
开着车来
借口酒驾怕查
不肯喝酒之人

闻着酒味
听着
哗哗哗哗
咕噜咕噜
叮叮当当
以及
由此展开的
吹牛
发泄
倾诉
争执
吵架
挥拳
拍案而起
相拥而泣
烂醉如泥
已经
足够解脱
足够释放
甚至
足够幸福

身体醒着
我魂同醉

虽然常被大家
斥为不爽利的胖子
但我一直坚持

一个伟大的酒场
缺不了一个
酒终席散
将醉去的好友
一一送回之人
如
一个伟大的战场
缺不了一个
硝烟散尽
为死去的战友
一一收尸之人

操场上
一位打扫落叶之人
弯腰捡起一片扫不起来的叶子
捏在手里仔细端详
然后放进筐里

20190808



《墓》

如果把一只
停在墓碑上的鸟
想成一个
从远处飞来的灵魂
你就会发现
死并不可怕
也并不寂寞

如果你担心它
读不懂碑文
你可以播放一下
被凿子刻进石头的
一声声尖叫

20190809



《最后一点尊严》

狗被驯服
人类花了千年万年
即便如此
狂犬病发作
仍然能够
置你我于死地

这未能驯服的
最后一点危险
我认为是狗的
最后一点尊严

20190810



《绝症》

真相不让说出来
就只能倒逼回去

进入大脑，成了血栓
进入体内，成了肿瘤
进入文字，成了监狱

20190810



《未来》

幼儿园大门外
记者正采访接孩子的家长
“哪个是你家孩子？”
“——最漂亮的那个”
“——最帅的那个”
记者连声说懂了懂了
孩子们都是
最漂亮的最帅的最幸福的

记者回过头问大门内的孩子
“哪位是你的家长？”
孩子们不约而同地用小手指着门外
他们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姥姥姥爷
——那些法官囚犯警察小偷城管小贩医生病人好人坏人

大门一开
孩子们潮水般
扑进了他们怀里

20190810



《窗花》

每天晚上躺下的时候
窗户上就会映出一道黑影

一抬起身子
黑影就没了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
床头的剪刀

过年时自己剪出的窗花
里面的喜鹊
被剪掉了头

20190813



《口袋人》

活着的时候
这一身皮囊
装着一堆器官
被某个人拎着
东逛西逛

拎不动了
就挖个坑
把口袋
往里一扔

20190813



《中元之夜》

天上的灵魂
看到的
地上的星星
一颗一颗

是活着的亲人
一堆一堆
把人间的纸钱
一一点亮

20190815



《来不及的风景》

高铁
飞机
把我们
从一座城市的床
运到另一座城市的床

北京
重庆
贵阳
昆明
上海
广州
时间只够我们
在白色的床单
放上白白的身体
以及空空的想法
空心的人

在哪个城市都是一样的
我们只记得一点床上的事情

20910817



《意料之外》

我使劲擦着
窗户上的灰尘

不小心擦掉了
满天的白云

20190821



《郊外的女鬼》

痛苦
是有形的

珍珠
是河蚌的结石

钻石
是大地的结石

我的结石
也是由无数苦痛
长时间烧结而成

而用这结石打造的钻戒
郊外的某个女鬼一定喜欢

20190821



《物归原主》

去年磨铁颁奖会上
盛兴给轩辕轼轲颁发十佳奖杯

今年磨铁颁奖会上
轩辕轼轲给盛兴颁发十佳奖杯

这让人觉得
一尊原本属于盛兴的奖杯
被轩辕轼轲拿回去玩了一年
今天又当众
物归原主

20190824



《黑色快递员》

那些
在墓地上盘旋的乌鸦
莫非是给地下的灵魂
送快递的？

墓碑间或
被月光闪电照亮
莫非是在支付
快递费用？

不舍死者跟随至此的白鸽
翅膀已渐渐变成了灰色

20190824



《上面不可能不知道》

源头之水再清
如果流经的全是
腐蚀了多年的管道

老百姓喝到的
不是毒水
也是脏水

20190824



《东北之行》（节选）

（5）丁克族

从海景房里出来
看见小俩口遛着小狗
女的说
“儿子，别挡着妈妈”
男的说
“儿子，爸爸抱”
看着这一家三口
很幸福的样子
迎面的我
无话可说

（6）山海关

关外
一人一菜
绝对能吃饱

越往关内走
碟子越来越浅
菜越来越贵
碗也越来越小

（8）代沟

我是一个
讲仪式感的人
女儿读研
我送她去学校
女儿说
送我干吗

飞机到了哈尔滨
我说
机票留着纪念吧
女儿说
留着干吗

到了校门口
我说
拍张合影吧
女儿说
拍它干吗

返程途中
我问女儿
宿舍收拾好了吗
女儿说
问这干吗

回到北京
我给女儿打电话
女儿说
打电话干吗
我知道你到家了

呵呵
女儿已经长大了
我却越来越显幼稚

20190826


​
《晚安》

忙完手头的事才能睡觉
我先将卧室的灯打开
在我睡下之前
我想先让那些光
替我躺一会儿

20190826



《有的人》

既非运动员
亦非教练
更不是观众

他裤兜藏着国旗
守在冲刺区
紧盯冲刺线

一旦自家队员夺冠
他就是在镜头屏幕中
与冠军一起展开国旗
在赛场跑上一圈的那个人

如果不能夺冠
他绝不发起冲刺
国旗也会被
紧紧揣在兜里
绝不露出一角

201908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