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诗亮个相:南人诗歌19首◎南人手机厂是手机们的家 每台手机出生后不久 就被父母们卖了 买手机的人 都能从装手机的盒子里 发现一张写满字的纸条 还有附送的一截脐带 《各路神仙》 回到家里 他发现财物被洗劫一空屋里狼籍一片 佛祖耶酥伟人像关公财神爷和转经筒 供奉的各路神仙横七竖八躺倒了一地 不知道是谁破门而入痛扁了他们一顿 还是趁着家里没人他们自己干了一架 《骨牌》 ——赠一位上海网友 我有两个朋友 一个叫A 一个叫B 他们叫我C 我们两男一女 我们都没有结婚 眼看着大家年龄都大了 我觉得再撑下去没什么意思 我就说 明天你们两个把我火化了吧 然后,你们就结婚 为了记住我 请把我的骨头做成一副骨牌 想我的时候 你们就好好玩上一把 《一个人无数次经过一座车站而不下车》 他在一张纸上 一次接一次地 画一条线经过一点 画的次数多了 他发现那条线 变成了一条铁轨 经过的那个点 变成了一座车站 《跳楼记》 我还记得我从二楼摔下去的时候 两腿发麻有点儿头晕 现在我搬到了六楼 每次吃饭 我都会站到阳台上 把一根头发扔下去 把一块肥肉扔下去 把一截骨头扔下去 把一棵可能会卡在喉咙里的鱼刺扔下去 然后我若无其事地跑下楼去看 那些头发肥肉骨头和鱼刺 到底摔坏了没有 《我把自己种在花园里》 在一座与世隔绝的花园里 我席地而坐 晒太阳 我把自己 切成 一小块 一小块 一小块 每天埋一些 在土里 我盼望着明年春天 有人从我的头顶飞过 看一看我的花园里 是有一块人形的草皮 还是有一块人形的阴影 《痛苦典当行》 我开了一家当铺 专门收购痛苦 因为我相信 痛苦值钱 刚一开张 门庭若市 人们在这里放下痛苦 拿着白花花的银子出门 第二天 人们发现了惊天秘密 把痛苦全都典当出去的 一出门就会飘飞起来 浮在半空无法落地 因为地上没有影子 典当了一半痛苦的 走路飘忽不定 再无法站稳脚跟 地上的影子时有时无 让人搞不清是人是鬼 典当了少量痛苦的 一会儿头晕 一会儿心跳加速 走路频繁摔跤 地上的影子忽明忽暗 第三天 我的当铺 再次门庭若市 那些典当痛苦后 加倍痛苦的人们 用双倍的价钱 从我这里 赎回了他们 最初的苦痛 《后半夜》 后半夜 月光在扫着大街 《暗物质》 每晚灯火熄灭 我的身体会解散成一群暗物质 如孩子们下课了一般 四散开去 分散在无边的黑暗里 次日一早的阳光 会像上课铃一般 将尽情玩耍的它们全部唤回 重新组合成我的身体 由此你会明白 在熟睡的梦中 我是多么担心 被一束光 突然叫醒 《杀人现场》 打开衣柜 我发现我 许多的 上半身 下半身 被洗得 干干净净 在里面挂着 控血 没有指纹 没有脚印 没有凶器 知道这个秘密后 再次走在大街上 我发现自己 心情越来越好 胆子越来越大 《信任》 她 被骗一次 就会愤怒一次 然后在背包里装一把刀 如今 她有十倍的愤怒 在背包里已有十把尖刀 今天遇见她 她的美丽让我心动 孤独将我们互相吸引 可想着她内心攒下十倍的愤怒 想着她背包里装着的十把尖刀 掂一掂我背包里所剩无几的感情 我赶紧收拾起最后一丝善良然后 拔腿就跑 《黑白真相》 一只黑黑的乌鸦 站在我的墓碑上 一群黑黑的乌鸦 站在我的墓碑上 一代接一代黑黑的乌鸦 站在我的墓碑上 它们的叫声 不是翻译碑文 它们呼叫掘墓人 掘开我的坟墓 打开我的棺椁 墓中一堆白骨 是我一辈子 从人世间 偷来的 光 《后半夜,收音机突然响了起来》 半夜 关了的收音机突然响了起来 惊醒的我 听到的全是一连串的噪音 一两分钟之后它就停了 后半夜 惊恐的我坐卧不宁 我觉得上帝告诉了我一个最重要的消息 我必须马上通知所有的人 可我一句也没有听懂 《失眠的人》 深夜 失眠的人 偷偷掀开每家每户的被子 时针和分针们都安静地躺着 大声或小声地打着呼噜 他一点儿都没有动偷窃的念头 孤独醒着如一根秒针 《三个胖子》 遭遇恶性车祸 侥幸未死 侥幸未伤 用钥匙开开家门 已经夜深 黑咕隆冬的 可我还是在黑暗中 听到了三个声音 “儿子,你回来啦” “老公,你回来啦” “爸爸,你回来啦” 她们的声音很轻 声音的后面 都瞪着大大的眼睛 我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吁一口气 老妈、老婆、孩子,我回来了 被你们派出去的三个胖子 平平安安地拽回来了 《夜归》 一盏一盏 依次打开 每个房间的灯 那些在黑暗中住着的灵魂 你一开灯就会顷刻间将它们 全都赶走 所以 开灯不能开得太快 好让那些灵魂 从容地 穿上隐形衣 并且 有尊严地离开 《真爱》 爱过的一切 如水中的倒影 晃动着的 是记不清的 静影沉壁般的 是忘不掉的 风翻动着一页页水面 等你喊停 《湖》 记忆的湖底 有许多尸体 你想 它们就会 浮上来 你很想 它们还会 翻转身子 你不想 它们就会 永远沉底 《门牙》 许多年后 我遇见我童年时掉落的 门牙 它长大了 静静地矗立在荒野之中 上面写着 我的名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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