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漫滩◎东伦山东。关于两条河的预言(组诗)
1 借一辆汽车的小船,向山东漂行 这应该是一次欢愉的旅途 青麦地一直无法逃离 是的逃离。多美的修辞 我们握住,像握住两个人的诗信 曼德尔施塔姆放下笔 望了望窗外,熟透的冬天从树枝上落下来 阿赫玛托娃再次陷入自己 我们都觉得冷时,你从手机中 叫出安德尔▪马维尔 以及约翰▪克恩。再过一个服务区 就是临沂的出口 那里会有几位沂水一样的人 捧着一本书,读着和我们相同的句子 2 在沂河 景观灯幻化城市的软,隐私,开放的媚 我们议论。小声。抱着凉 黑腰带的沂水,系在临沂的腰间 没有更多的人可以擦肩 可以拿出各自的方言,相互致意 今日的立春,从河水中央洒来的风 依旧感知到带着水底的刺 关于沂水,我们的小心思多次引来 的目光,像玻璃窗上的城市 不知是如何画下的黑夜 向前走上几步,就是跨河大桥 霓虹闪烁其词,悬于水上 而冷风一再提醒,再向前 会是两股小河汇成的沂水的黑 和参与的暗涌。当然 也有偷鱼人划动的橡皮筏 渔网,和枯萎的菖蒲 以及我们的观望,和几个空着的石凳 3 第二天下午,来到弥河时 哦,它们多么相似 不祥的预言,是零下的阳光 在枯荣的树枝间打着寒战 外乡人,含苞的樱桃 你们只是占用了我一个羞涩的中午 我的果实,在等待一只蜜蜂 的毒针。渴望的欲 我们压在心里。在弥河游走 向左望去:跨河大桥上的汽车 沉闷的疾驶,带着生活的中年 的震颤,还有远处吐着白云的烟囱 扮演的蓝天。向右看一看 橡皮坝拦下的一片水面上 十二只水鸭。不,是十四只 你数了数,它们灰袋子般漂浮在一起 河水两岸 光秃秃的树木抽打着冷风 再也没有留下任何话语 4 从一条河流到另一条 我们庆幸不是水滴。在返回的高速上 再次谈起萨特与波伏娃 后排座椅上的孩子和女人 不是哲学,是诗歌,我不否认 她们的熟睡 成全法国,两个毫不相关的人 两条河没有交叉 像个古老的寓言 难道也是思想的共振,感知的共鸣 车速越快风越大 看不见的伤害,另一种疼? 继续聊天吧 宽恕疲劳的椅子 和途径的两个河流 在河流的两岸 我们曾像驴子一样转动磨盘 2015.2.14 不明身份 在一杯生普荡漾、浮沉, 露出毛边之间,大半个夜晚 耗尽了。也许他的一生就这么过去了。 你从发呆中回到一支中性笔。 此时,空白的稿纸上, 开始降雪:空旷的世界, 零零散散的卧着村庄。远山。惊讶的灰雀。 他发现,自己住在故乡的异乡, 梦总是躲进夜晚,制造更大的夜晚。 像一把剃刀:毛发。角质。渗血的头皮。 你望了望窗外,黑漆漆的天空, 几粒星星仿佛迷路者,偶尔闪烁着不安。 深夜读书。梦游。为了生存, 他习惯在空房子里, 把自己关进另一个空屋子。 而到了白天,微笑,妥协,和陌生人对话, 旁听市井的花边儿。 赶车人、修表工、父亲、丈夫、儿子? 你比划着内心的梳子。 庞杂的世界,给予更多的也许。 他找到一把尺子 ——你捧住,半温不热杯子。 此时,城市的中心,人群涌动 汽车拖着长长的尾气,向城外扩散。 2015.3.18 祈祷 你总是从一个深夜里醒来, 走进另一个深夜。俄罗斯的小村, 在一本书中,两个人的对话, 像是在祈祷:忘了那个不该忘记时代吧! 我起身,此时在黑夜的中心, 清脆的降雨:狐步。警觉。 踩在防盗网上,轻颤。 2015.3.19 在杜甫墓前 挤在人群中,在心里 冲着一块石碑,拜了一拜。 如果可以合上一张影 我希望借着青松,和怀抱清风的灰雀 而后,叫住一位 操着一口纯正地方话的人 坐在青石条椅上 聊一聊庄稼,天气,和一群人的心情 2015.4.13 假如在缆车里 ——给田雪封 ——悬空的小房子。移动 在山与山之间。把信任托付给一根缆绳? 这超负荷的生活:股市,拐卖,碰瓷,移民,体制。 当你感到,活着也是一种死亡, 脚下的野山菊和刺玫从白皮松的旧衣堆里 探出头,偶尔插进一两句赤裸裸的话, 呼应一下此时的惊惧和雾霾。 假如在缆车里,我们一定不聊祖国。 只谈谈山外的聚会,一些人还在到来的路上, 挎包里藏着曼德尔施塔姆, 野菊,地骨皮,穿山甲。断肠草 的上午。无风,无罪。 对,就像现在,你们在几百公里外的神农山, 我在逸景蓝湾,望着窗外的鸽群, 飞起又落下,而无动于衷。 2015.7.12 隐喻 剖开事物的本质看真相 就是在此刻,推开一扇门—— 屋子正中央摆放着 生存。疾病。时钟。战争。沉默。 还有几条路通向 阳台,厨房,卧室,洗手间和一堆旧书籍 我习惯选择后者,尽量给其它几条路径 让行,或是待在原地,观察真相背后的本质 阅读的刷子可以清除掉 问题的灰尘,让真理纯粹如真理。这种做法 失恋的帕斯捷尔纳克也不否认 但现实总像体制一样给遥远的俄罗斯 带来更多的可能性 比如,疯人院里的曼德尔施塔姆 说英语的布罗茨基心理的障碍。再次推开一扇门 我不得不换一个角度 窗外,明晃晃刺眼的是冰雪的尖刀 审问着莫斯科的郊外 没有人可以逃避,如上帝 时间的逻辑往往是一本晦涩的艺术 它的因果关系过程,像是吊瓶里干净的水 流入浑浊不堪的血管 此时,我能做的就是等水全部流进体内 叫醒护士,把留在手背上的针头拔掉 2015.9.9夜 是的栾树 在垭口,沿温州路向南或是向北 经过的人,会不止一次的 为满地的小黄花而放慢脚步 如果说,雨是一个季节的态度 在无数次的思考和被思考中 自然的箱子里,谜团一直是存在的 你在十四楼思考这个问题时 向下看了一眼,所谓的雨并未高过栾树 那些小如胸针的花朵 此时已回到树枝。完整的花冠 蘑菇般沿着道路弯曲 视线坠落的地方,一所小学的 祖国站在旗杆上。此时 孩子们堵在学校门口 是的,栾树。垭口还是哑口 我已无所畏惧。我喜欢 每天从这里经过时 把落在头上的花摘掉,随手丢在身后 2015.9.12 酒垆 ——落在地上的话语 酒杯。装满茶叶的陶罐。 我起身回到书屋。 文君。相如。 仿佛消亡,我们一出生 就发现这是一条无法绕行的路。 当我写下:三苏园的石碑和灰瓦。 窗外,蟋蟀布置的夜晚, 只留下几个亮灯的窗户。 这样的梳理,显然是一种徒劳。 比如,之前倒在热锅里的花生米, 争论与和解。 哦,真主教的小叛徒。 易卜生读着乔伊斯的来信, 只为沽酒? 2015.9.28 菜香园胡同 没有小巷。只有蓖麻。 你们在屋子里喝酒,聊天,分吃黄梨。 菜香园胡同。另一种存在。 是的,你们来过。如灰雀掠过 紫苏。曼陀罗的城郊。 傍晚的薄雾,挂在城市的脚手架上。 我停了下来。不远处的老铁路, 期待一列装满煤块的火车。还可以 再黑一些。比如一首诗。 可以误读。但不可虚构。 如晚秋的繁星。在回去的路上, 荨麻的篱墙之外。歪倒几个石头。 ——给罗羽,永伟,泉声 2015.10.4 石漫滩 ——争论是流动的泥沙。 你们还是喜欢观点之外的石漫滩。 这一点,如同一只苍鹭掠过下午的水面, 给降雨之后大湖,更多的存在。 从大坝的一端到另一端,旧址, 流水的一次解构。更多的人 还是愿意接受,乌桕的红叶和野菊的黄花 ——还有什么是记忆的血栓? 有时候,想象也许是一场灾害 在揭自己的老底儿。那么疼痛? 湖中的湿气一再升腾。虚幻。变轻。 有人担心,苍鹭的飞行视线。 向前走走吧!比如半截山洞, 来过的人都要仰望。而你们的不同, 在于插入了一把词语的刀片。 捅破,意味着是刺柏的咏叹,和卵石的哀歌。 后来,我们坐上大巴车走了。 更多的那些,如一次短暂的朗诵, 但一堵拦水的石墙,和石头的记事本, 故事一样,被留在了那里。 ——给西渡、席亚兵、程一身、张桃洲、张光昕、传凌云 2015.11.14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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