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生活敞开几首疼痛的诗◎裴作宾◇ 浪子李波
那年,他十五岁, 身体里的一百单八将翻腾如海啸, 一次不愉快的口角, 他取出武松的拳脚, 把那个不对称的孩子 打踢成软体的镇关西, 他连夜潜逃,在广东混迹。
那年,他二十五岁, 身体里潜伏的古惑者夜夜游弋, 安徽饭馆的一次群架 改变了他的存在价值: 在混乱中他救了一个兄弟。 每次饮酒,被救的兄弟 都要提起这个重情重义的浪子。
那年,他三十五岁, 身体里的马云和史玉柱相互博弈, 在杭州的租借房里, 他锻炼身体,如铁;饮酒, 如蜂蜜。醉时,劈一张凳子; 醒时,跑步做饭看电视。 偶尔提起南山的梅花和少年的不谙世事。
那年,他四十五岁, 身体里摇晃着家乡和爹娘的影像, 他去承担年少轻狂, 返还故乡,爹娘已故去多年, 他扑通一声跪在坟前,将 一地的光阴跪碎。爹——娘—— 喊声撕心裂肺。浪子三十载以归。
◇ 熬符合煎
他,已活过三十余年, 继续,用一颗二流的心 启开未知的光阴。
极其敏感,舌尖的蕾 如同蝙蝠的圆点谋计,偷汲 短路的美妙记忆。
很多的爱,已经病变 成癌,纠缠着 废弃的肉体,不肯别离。
试着给他纸笔,书写 尘世间的宏大与渺小,这极端的 泰山与鸿毛。
也许,一个淘气的婴孩, 一首自由的诗, 最为接近他设想的生活方式。
终于,他把夏夜令人生厌的蚊子 熬成蟋蟀,演奏 遍地的乡愁。
终于,他把胃炎和腰椎间盘突出 熬成房车,修补 生活的谬误。
终于,他在绝句和律诗之间 觉察到情感的不可容纳, 化身为海,托一轮明月洗涤黑夜。
◇ 变迁
诗羽的伊呀之声,穿透了梦境, 我从故事中醒来。 我把这只婴儿蟹放在地板上, 看她拍手,听她发声。 巴巴,巴巴,恩巴,亲切之声 喜悦着我,真实且美好。 而楼下,女巫般的尖叫 穿透墙体和铁门,让我的每一次 呼吸都充满戒备。 妻子已然入梦,呼吸富有弹性。 更多的声音 遗留在昨天的柴米油盐之中。 醒来,叙事,听婴儿蟹 模糊的巴巴发音,听 这十年来的变迁之风何时暂停。 而雨,混合着空调的水滴, 演奏着北方的乐章。还有一些 需要降温的热情;还有一些 需要书写的声音。譬如: 宝宝叫巴巴,巴巴宝宝夸。
◇ 夏夜,想起家乡的雪
夏夜,想起家乡的雪, 一股沁心的凉爽从记忆的莽原奔袭而至。 逃避逻辑的预设, 雪的名词跳跃成雪的副词。
雪黑的夏夜,豆腐虫 在河岸的草丛,挑着雪弱的灯笼。 驱蚊和推风的蒲扇 因为奶奶的缺席,兀自腐烂。
在北方,我的身体被生活的 脂肪,长期地占据。 偶尔,我从疼痛的肋骨 抽出雪旧的汉字,遣词,造句。
雪热的夏夜,我想梦游家乡的 绿野,我想朗读家乡的白雪; 雪热的夏夜,我想在这纷杂的 世间,书写一首雪亮的诗篇。
注:雪,可作程度副词,相当于很,非常;豆腐虫,即萤火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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