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 ◎胡少卿
我现在觉得，诗歌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意义在于保存一段记忆，那个时刻尽量
不失真的感觉和心情。
偶然在网上，看见近十年前的旧作，时为大学生，录之纪念。
雨
在窗外
倒流的灰色云气
纵横交错的玻璃面孔
和条块分割的往事心情
撑着一把伞
走在乡间小路上
谛听大地的音乐
呵，一段泥泞的路程
便是无法忘却的一生
学校
教室是监狱
有男的，有女的
还有判无期的老犯人——老师
寝室是鸟笼
大家一起扇动翅膀吧
看能不能让整幢楼起飞
还有又破又旧的图书馆
她是个老婊子
养大了不知道多少条汉子
水流
我听见水流了一晚上，他说
秋天的月亮又大又圆
水流了一晚上
毫无意义地流了一晚上
我在睡梦的左侧醒着
毫无意义地听了一晚上
水是断断续续的水
月亮是一长串月亮
只有你是唯一的你
在我睡梦的右侧
长久地逃避
只有你是开花的你
月亮底下永恒的秘密!
我循着漂浮之声去找你
却只听见清晨里微微的叹息
现在我在回忆，他说
多年以前
沉默的我沉默的你
骑车驶过枫树林
寒夜里
寒夜里漂满蒲公英一样的星星
我轻轻地呵出一口气
它们就忙乱地飞舞
寒夜里冰在不远处爆裂
我随后听到了
体内骨骼的响应
寒夜里天是一种没有格局的黑暗
我用一朵火焰
照见一只通红的鼻尖
寒夜里新娘已经安睡
我其实是一只灯笼
还在檐下轻轻摇曳
童年
单调的蝉声流转在夏日
白白的池塘和太阳的反光
在村子一角
小学校的操场上
长着课桌一样高的草
一堵矮墙倒了
一个孩子慢慢站起来
诗断片
(一)
那些并蒂而立的莲
是幸福的
它们无需言语
它们总在一处
(二)
黑夜!
请熄灭你的光芒
我愿意长久地沉默
长久地悲伤
(三)
我的面前是玻璃
玻璃后面是巨大无声的夜
夜的中心是你
(四)
隔着玻璃
我望见世界
这个丑恶的娼妓
我用我一辈子
也换不来她的欢心!
(五)
我用一生去追求的
到死也没有达到
我啊
我将在孤单的黑夜里
沉没
鸟巢
在冬天的夜晚我看见鸟巢
它栖身于光溜溜的树权间
比我更高，比月亮低一点
北方大地上的一切在寒冷中
呈现出凝固的姿态
鸟巢也不例外
它是黑色的
黑色是一种温暖的颜色
我注视着它
感觉目光被吸引，热量在损耗
鸟巢像一个黑衣巫婆
不紧不慢地收束着一丛丛细线
我面红耳赤，强行收回目光
忽然听见洪亮的鸣叫
和振翅飞去的声音
当我再次定睛注视鸟巢
却只看见 空空的枝丫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