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没跨上跷跷板 ◎韩博
谁没跨上跷跷板
编 剧:韩 博
当时,我正在森林里采花。花儿实在太美了,引得我不知不觉走进了森林深处。当我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迷了路。
——随手翻开的故事
人 物
(三位女性角色由同一演员饰演)
运动员:男性,年长,瘦弱,有一条假腿,扮演“第二次降 临计划”和“维护贞洁”运动的发起人、赴天堂寻 觅处女者。 天 使:女性,面色苍白,貌似稚拙,背插一对洁白的羽毛 翅膀。 科学家:男性,年长,肥胖,戴假发,满脸麻子,扮演月球 引力问题研究者。 助 手:女性,思维、行动非常敏捷,协助科学家进行种种 实验。 马老师:男性,年轻,健壮,喜自称“小马”,小镇剧社的 杂役,专司女演员洗脚事宜。 香 波:女性,剧社中的女演员,性游戏中“天使”、“助手” 的扮演者。
舞台设计
面对面的两个升降舞台,此升彼降,此降彼升,好似跷跷板。 当一个舞台升到最高点时,另一个舞台与剧场地面在同一水平。 上述两个舞台分别被命名为A与B。 地面上还有一个固定舞台,被命名为C。C中有一架跷跷板。
第一场:天 堂
[ A升B降。垂直的金色光线自上而下照亮A。光线所及之处,一切都那么祥和而圣洁。 [ 运动员和天使出现在A上。运动员闭着眼睛坐在椅子上,满头泡沫;天使穿着窄小的睡衣为他洗头。 [ 在这一场中,天使背上的翅膀不时舒展或收缩,这取决于他们交谈的内容及双方的行为,翅膀的兴奋程度与人类的生理反应完全相同。
运:(闭着眼睛,掐指算来)今天应该是十五,我怎么瞧不见月亮?月亮藏到哪儿去了?怎么到现在还不升起来? 天:(将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胸部,按摩他的眼球)来了,来了,月亮升起来了。先生感觉到了吗? 运:哦,感觉到了,一轮,不,是两轮满月啊,真是世间的奇观。(头向后仰)又松又软,我真想跑上去撒点儿野——咦,月亮上有个人。
[ 科学家搬一张桌子走上B。
运:(依然闭着眼睛)一个孤独的男人,抱着一张孤独的桌子,已经摸索到了世界的尽头。
[ 科学家躺到桌子上打盹。
运:他累了,他得找个地方歇一会儿。地球上不行,那里容不下他,他只能到一个遥远的地方去,离开那个令他失望的地方。(睁开眼睛)可是他比不上我,今天,我踏上了比月亮更遥远的领地。(满意地环顾四周)这儿多么完美!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纯洁!纯洁、纯洁……(靠在她的胸脯上,反复玩味这两个字) 天:(按摩他的耳朵)先生从哪儿来呀? 运:当然是下面。 天:人间? 运:人间。 天:先生是打算小住几日,还是在此永久定居呀? 运:我?……不知道……我做得了这个主吗? 天:先生坐好。
[ 天使为他捏肩、甩臂。
运:没想到—— 天:先生没想到什么? 运:没想到天堂里这么安逸……有点出乎我的想象…… 天:先生不喜欢吗? 运:能不喜欢吗……就是,总觉得……稍微有点儿不妥…… 天:先生哪个部位——不妥?只要告诉我,我就能让先生体验到人间没有的妥帖。 运:不——不是我的身体不妥,我是觉得……难道……以后每一天都是这么过的吗——你整天给我按摩? 天:先生别急,先从按摩开始。 运:从按摩开始?什么意思? 天:凡事都要循序渐进。(媚笑) 运:不懂。好不容易进了天堂,难道真就没别的事好干了吗? 天:先生想干什么?怎么干? 运:(正色道)我千方百计混进天堂,可不是为了自己,我是要为那些还没进天堂的人做点儿普渡众生的事。 天:先生还想着那些人?!先生已经在下面操劳一辈子了,劳苦功高,先生到这儿来,只有一项义务——就是好好享受。先生请抬腿——
[ 运动员将双腿架在空气中,仿佛漂浮起来一般。天使为他捶腿。
天:先生以前是干什么的? 运:其实,我是位著名的运动员。 天:运动员?(略微迟疑,捏了一下他干柴般的大腿)先生真会开玩笑。 运:(严肃地)我从不开玩笑。我的运动生涯靠的不是这儿(挥舞自己的细胳膊),也不是这儿(晃动自己的细腿),而是这儿(指自己的头脑)。(神秘地)你听没听说过一个著名的社会运动:“第二次降临计划”?(霍然起身,武断地)一定听说过。我就是这个运动的发起人。嘘——(环顾四周)我只告诉你,因为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觉得应该信任你。
[ 天使有些不知所措。
运:(压低声音)我到这儿来,是为了办一件大事。 天:我能帮先生什么忙吗? 运:(再次环顾四周,确信四下无旁人,压低声音)我要找一个人。 天:(也学着他的样子压低声音)先生要找什么人? 运:一个女人。 天:我算吗? 运:我要的不是一般的女人,而是一个—— 天:什么? 运:处女! 天:(故作羞涩)先生真坏! 运:(严肃地抓住她的手)你是处女吗? 天:(将他的手甩开,调笑着)先生欺负人,我不理你啦。 运:(严厉地命令)严肃点儿!不许笑!现在我郑重向你宣布:我仅代表所有暂时进不了天堂,以及因为种种原因永远也跨不进天堂大门的人们向你——一个纯洁的天使——宣布:我们需要一个处女!为了能让大多数人进天堂,我们需要一个处女!马上就要!现在就要!(见她毫无反应,又变成哀求)帮帮那些生活在下面的人们吧!他们太需要一个处女啦! 天:(困惑地)先生莫非失心疯了不成? 运:(同样困惑地)你真的不知道“第二次降临计划”?好吧,就算你……忘了,你不可能不知道,一定是忘了……我就再告诉你一遍吧:(演讲般)其实,我是位著名的运动员,我在平凡的一生中发起过两个不平凡的运动,“第二次降临计划”就是我发起的第一个运动。当时我还年轻,但是已经观察到人间越来越污浊不堪,能够进天堂的人越来越少。我苦思冥想,终于醒悟——只有再一次让救世主降临人间,才能彻底改变这个世界。也就是说要再来一次像玛利亚那样的“处女受孕”,才能为人间迎来新的救世主。伟大的“第二次降临计划”在我的脑海中成型了,我在人间发起了这项运动,开始寻找新的“圣母玛利亚”,说白了就是寻找一个合格的处女。这项工作本来应该非常简单,可是,现实却非常残酷,我花了多年的时间,几乎踏遍了人间的每一个角落,却没能在成年女子中找到一个处女!我发起的运动居然因为这样一个原因而被迫搁浅?我不甘心。于是我发起了另一个运动——一个维护贞洁的社会运动,我把希望寄托在了下一代的身上,我希望孩子们能够响应号召,为了我的运动、也为了上帝,将自己的童贞保持到成年之后,以便我顺利完成第一个运动——伟大的“第二次降临计划”。我在维护贞洁的运动中喊出了响亮的口号——“要性还是要上帝,你认真思考了吗?” 天:当然要上帝。 运:她们可不像你这么想。几十年过去了,不知道有多少女孩步入了成年,可是我还是找不到一个处女!她们才不要上帝。 天:是她们不了解上帝。 运:对,不了解!她们从来都没见过上帝,她们整天跟性打交道,只了解性。 天:先生一个人改变不了世界,所以最终只好放弃了? 运:放弃?不,从不,决不,永远也不! 天:那个世界已经跟先生没关系了,先生来了就回不去了。 运:我是回不去了,但是我可以在这儿完成我的运动。我也只有在天使中间才能找到一个处女了,我要请求她去人间,帮我完成“处女受孕”,为人间带去新的救世主。我再问你一遍:你是处女吗? 天:(娇羞扭捏状)这可是人家的秘密。 运:我看你像,你肯定是处女,我没猜错吧? 天:(撒娇)不嘛,就不告诉你,这是个秘密,人家很难为情的…… 运:(跪倒在她面前)求求你,告诉我吧,你的面前跪着全人类呀。 天:就不! 运:你要不告诉我,我就死在你面前!(摔倒在地,死尸状) 天:你已经死过了。 运:那我就活回去。(一跃而起,活蹦乱跳) 天:你也活不了了。 运:那我就不死不活。(一摊面条状缓慢蠕动) 天:你现在就是不死不活,有什么可怕的。 运:(几近无计可施,突然摸到了头顶的泡沫,遂胸有成竹地)那——我——就——
[ 天使挑衅地看着运动员。
运:再——也——不——让——你——按——摩——啦! 天:那可不行!这是上帝的安排!(半是命令)先生请坐回到椅子上,我继续给你按摩! 运:(躲得远远的)除非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处女。 天:(模仿他的口气)“要处女还是要上帝,你认真思考了吗?” 运:为了上帝,我要一个处女。 天:为了上帝,过来按摩。 运:不回答就不按摩,让你完不成上帝交给你的任务,让上帝为你生气。 天:(妥协地)好吧,你过来按摩,我就回答你。
[ 运动员坐回椅子上,天使继续为他捶腿。
运: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一看你就是……不用看也知道你是…… 天: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处女。 运:这好办,可以验证。 天:怎么验证? 运:由我来亲自验证。 天:(跨坐到运动员身上)先生打算怎么验证呢? 运:在人间,有一种玩具,叫做跷跷板…… 天:我知道,就是我坐在这边,你坐在那边,你向上翘的时候我就向下压……
[ 天使像玩跷跷板一样,身体一起一伏。
运:不对,不对,顺序弄错了。是——你向下压的时候我就向上翘……(迎合天使的身体起伏,脸上出现想象的快慰)对,就是这样,像纯洁的孩子们玩跷跷板,一会儿好像要翘到天上去了,一会儿又好像要扎到地缝里去了……只要她们一跨上跷跷板,我就知道她们是不是处女。 天:(离开运动员)可是天堂里没有跷跷板。 运:这难不倒我。我们可以想象—— 天:想象? 运:想象。(离开椅子,半蹲在地上)我们可以想象,做运动要多用头脑——你也像我这样——好像我们面对面跨在跷跷板上。
[ 天使也半蹲下,与运动员面对面,他们好像跨在跷跷板上。
天:我喜欢这个体位。 运:嘘——安静,你要记住,我是在为上帝鉴别处女。按我说的做:你,下压;我,上翘……我,下压;你,上翘……
[ 天使与运动员玩起了空气中隐身的跷跷板上。
运:现在闭上眼睛,加快节奏:你下压;我上翘……我下压;你上翘……你压呀,我翘呀……我翘呀,你压呀…… 天:(呻吟着)节奏再快一点,动作再大一点。你真是一个幸福的男人,你真的验证了人间的每一个女孩? 运:(剧烈运动着,自豪地)对,每一个。我只有亲自尝一尝,才能知道梨子熟透了没有。我走遍了人间的每一个角落,就像把一把刀子扔进大海,我看着这把刀子一天一天生锈,我的身体一天一天衰老。人世间的女人们,她们就是那浑浊的海水,我没有遗漏一滴水珠,我在她们之间进进出出几十年,我这把刀子彻底被她们磨钝了…… 天:她们一个一个全都被你试过——每一个人都愿意吗? 运:她们愿不愿意并不重要,关键的是她们能否被拯救。我辛辛苦苦,为了全人类,我亲自检验了人间的每一个女人,直到我闭上眼的时候,也没有找到过一个——(呻吟)哦——噢——
[ 天使剧烈地起伏身体,洁白的翅膀翩翩舒展。运动员的脸上出现了极度亢奋的神情。
运:(突然在高潮中悲惨地呐喊)处——女!
[ A上的光线消失。A降B升。
第二场:月 球
[ B升A降。运动员倒头大睡,梦中喃喃自语。天使拔下翅膀,盖在运动员的身上,而后纵身爬上B。 [ B上的光线自下而上,无色,来源于B的地面。 [ 天使的角色转换为助手。她打开地面,取出两把椅子,并把椅子摆在桌子的两侧。她掀动桌子,科学家滚落到地上。她将自己身上的睡衣除下,抖开,变成了一块桌布,然后把桌布利索地铺到桌子上。她赤身裸体地坐到一把椅子上。
科:(从地上爬起,略有恼怒)你总算来了,我已经睡了一觉!我还以为你被别人包走了!(坐到另一把椅子上,消了气)睡一觉也好,精力更旺盛了。让我吻你一下。
[ 科学家爬上桌子,将嘴凑到助手的面前,助手非常冷静。科学家吻了她的嘴唇,又低头去碰她的乳头,并继续向下。助手将身体连同椅子猛地向后一撤,科学家从桌子上栽到了地上。
科:(再次从地上爬起)好吧,热身活动到此为止,我们开始今天的实验。
[ 二人在桌子的两侧端坐。
科:今天实验的主题是引力。你已经知道了,地球上的引力是月球上的六倍,所以我把实验室搬到了月球上,目的就是克服过于强大的引力。首先,我们要体验一下月球上微不足道的引力——来,你站到桌子上,听我的节奏(打指响),做一组动作。
[ 助手笔直地站到桌子上。
科:原地跳!——(用指响打节奏)一哒哒、二哒哒、三哒哒、四哒哒……
[ 助手合着节奏原地向上跳,并不十分用力,跳得也不高。
科:停!现在开始做第二组动作——向前跳!(用指响打节奏)一哒哒、二哒哒、三哒哒、四哒哒……
[ 助手在桌子上局促地绕着圈向前跳,并不十分用力,跳得也不远。
科:小心,别跳到环型山里面去!停!你应该感受到了吧,在月球上,我们只要轻轻一跃,就可以跳得又高又远,距离是地球上的六倍。引力对于我们这些登上月球的人来说已经不是一个问题。所以,基于这样的前提,我有了一个重要的假设:只要一对异性生活在月球上,就能够将两个人之间的引力克服到最小的程度,即地球上的六分之一,他们可以相处得非常轻松愉快,人与人之间的快感也能达到地球上的六倍。来,坐回到椅子上。
[ 助手坐回到椅子上,与他面对面。
科:从今天开始,我们就用切身的实验来验证这个假设。别去考虑你丈夫的感受,我也不管我的妻子怎么想。我和你,组织一个新的家庭——不,确切地说,我们之间的纽带并不是一个家庭,家庭是陈旧的地球上的陈旧的形式,具有超出正常人忍受程度的引力,对家庭成员的身心产生了严重的伤害和扭曲——我和你之间并不是丈夫和妻子的关系,因为我们之间的引力只是夫妻之间的六分之一,所以,我们是伙伴,我们之间应该相亲相爱而又给予对方充分的自由,我们不再为任何男女之间的事情而妒忌、郁闷、愤怒、狂躁,那些有害的情感因素将从我们的身体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平和而愉悦的自由。这种自由就是对陈旧的地球引力的扬弃。你明白吗? 助:明白,科学家。 科:不,是伙伴。 助:明白了,伙伴。
[ 助手兴奋地跳到科学家的大腿上,用乳房蹭他的脸。科学家推开助手。
科:等一等,别着急,凡事要循序渐进。
[ 助手扫兴地回到自己的椅子上。
科:在进行实质性的实验之前,我们还是要首先测量一下伙伴之间的引力,看看是不是已经达到了月球上正常的数值。这里有三道测试题目,别借助理性去思考,通过直觉马上告诉我你的答案。明白吗? 助:明白了,伙伴。 科:第一道题目,如果你丈夫也像你一样,也在引力较小的星球上有了伙伴,你会妒忌吗?
[ 助手沉吟。
科:别去思考,用直觉回答我,快! 助:(下定决心似的)不! 科:好!第二道题目:除了你之外——我是说假如——我还有另外一个女人,你会妒忌吗? 助:她是您妻子? 科:不是,跟你一样,也是伙伴。
[ 助手沉吟。
科:别用理性去权衡利弊,相信自己的直觉,快告诉我答案! 助:(痛下决心般)不! 科:非常好!第三道题目:如果我把刚才那个女人带进我们的伙伴关系,我们三个人在一起生活、游戏,你会妒忌吗?
[ 助手冲上前去,掐住科学家的脖子,将他掀翻在地。
助:(咆哮)不!不!不!
[ 科学家翻起了白眼,助手撒手,回到自己的椅子上。
助:我也有三道测试题,您要用最快的速度回答我。 科:(坐回椅子上)在伙伴关系中,你不是我的助手,我们之间是平等的,你问吧。 助:第一道题目——(清清嗓子)我本来不想告诉您,还是在地球上的时候,我在自己的家里碰见过您妻子,她跟我丈夫泡在一起,在浴缸里…… 科:(愤怒)什么?在浴缸里!你丈夫算是个什么东西!我早就看出来了,他不是个东西! 助:您妒忌啦。地球引力还在您身上发挥作用。 科:(强作镇定)没有!我早就不在乎因循守旧的夫妻关系啦,我只是表达了对你丈夫的看法。我一点儿也不妒忌。(哼起了小曲) 助:第二道题目:除了您之外,我还有另外一个男人——不是假设,是真的——他的身体比您要健壮得多,我一有机会就跟他在一起做游戏,有几次我都差点死在他的手里…… 科:我不相信,你丈夫比我瘦多了,一把骨头。 助:他不是我丈夫,是给您打扫办公室的清洁工。 科:(坐立不安)清洁工?!这太肮脏啦,你们是不是在我的办公室里…… 助:您又妒忌啦。 科:不,这不是妒忌,我一点也不妒忌,我只是建议你要考虑可供选择对象的职业,科学的问题要科学对待,他是个清洁工,整天跟垃圾打交道,你跟他在一起之前洗过澡吗? 助:您别担心,我们洗过了。这也正好涉及到我的第三道题目——刚才我没说完,碰见您妻子的那一天,我正好把清洁工也带回了家里。我丈夫、您妻子、清洁工和我,我们四个人相遇了。于是我们决定一起做一个游戏,游戏的地点就在浴缸里。我丈夫真有先见之明,他买的浴缸非常巨大,再装上五六个人也不成问题。我们四个人在里面翻江倒海,如鱼得水…… 科:(跳上桌子)太过分啦!太过分啦!别再说啦! 助:总是不等我把题目说完就抢着告诉我答案,您对科学问题真是充满了满腔热忱。 科:这算什么?!——我老婆跟你丈夫在一起,还有那个肮脏的清洁工,(痛不欲生)还有你!你们在浴缸里做游戏!而我却一个人呆在实验室里,只能用图纸梦想着我和你之间的伙伴关系,我太吃亏啦……(不禁泪下) 助:别用小市民的狭隘眼光去衡量科学的问题。别伤心,其实这三道题目全都是我的假设,并不是真的。 科:(绝处逢生般)假设?你骗了我!科学的问题来不得半点弄虚作假,我早就对你说过,对我们所从事的事业要有一个一丝不苟的严肃态度…… 助:别掩饰了,我已经发现了——地球上的引力还在拽着您。 科:决不可能。你的测量方式有问题。 助:这是您教过我的方式,这样得出的数据没有误差。 科:(跳了六跳,边跳边说)你看,我跳得多高,是地球上的六倍,地球的引力已经不对我起作用了,你的数据肯定有误差。 助:(拽住他)正视现实吧,地球上的瘸子都比你跳得高。我有一个办法能够帮你摆脱地球的引力。 科:你? 助:把你假设的那个女人变成现实,带到我们之间来。 科:(诧异地)真的可以吗? 助:只有这样,你的心态才能平衡,地球引力才能消失。 科:(伪善地)这对你可能不太公平。 助:我对性别并不挑剔,只要我喜欢她。 科:(暗自惭愧)可能我太自私了。 助:她长得像我吗? 科:不,一点儿也不像。但是你们有一个习惯一模一样。 助:什么习惯? 科:跟我在一起的时候都喜欢一丝不挂。 助:我是为了方便你的研究工作。 科:对,我太喜欢研究你啦。(凑过去吻她的乳头)让我们开始实质性的实验吧,让我研究一下怎么样把伙伴之间的快感提高到地球上的六倍…… 助:(推开他)等一等,我还要对她多了解一些。 科:(凑过去吻她的肚脐)还是让我先了解一下你…… 助: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科:这重要吗?
[ 助手伸手盖住自己的肚脐,凝视着科学家。
科:好吧,我告诉你:有一天,我妻子不在家,你也没到我这儿来,我找不到你,不知道你们都到哪儿去了——(顿然醒悟)你们是不是泡浴缸去了?
[ 助手不说话,凝视着科学家。
科:好吧,不管你们干什么去了,反正我一个人在家,非常孤单,正在这时候,有人敲门。 助:她来了? 科:对,她来了。但是那时候我还不认识她。我打开门,她站在我的面前,手里拿着一瓶香波,她问我,先生,洗头吗?我说,好吧,闲着也是闲着,那就洗吧。 助:她就进来给你洗了头? 科:对。 助:洗完头呢? 科:洗完头就去洗澡了。(突然找回心理平衡)我们也泡在了浴缸里,我就不觉得孤单了,我需要这么一个伴儿,我教她做了一个小游戏。 助:什么游戏? 科:其实这个游戏很简单,我也和你做过。(抽下桌布,利索地拧成绳子,将助手的双手象征性地反捆)我和她想象着浴缸里有一根跷跷板,我们一人跨在一边,你压一下,我压一下,一上一下,一左一右……不一会儿我们就失重了,好像搭上了宇宙飞船,来到了月球上。 助:月球?她跟你的实验没有关系吧? 科:客观地说,是那个游戏启发了我。如果我是牛顿,她就是那个苹果。当时我沉浸在快乐之中,从失重联想到了月球,我想,月球上的引力是地球上的六分之一,只要到了月球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助:所以你劝我陪你来到了这儿。 科:对,我想和你分享这份新生活。 助:她也来了吗? 科:不,她没来。她还得给地球人洗头,我不能太自私了。再说,我也没想到你会这么大方——允许她来到我们之间。 助:我不允许! 科:(惊愕)不允许?你刚才不是说……我明白了,我又被你骗了。这是诱供。 助:(除下身上的桌布,套到科学家的脖子上,慢慢绞紧)不,这是研究问题的策略。我相信到了月亮上一切都会好起来,我忘掉我的丈夫,你也别去想你的妻子,否则我也不会跟你跑到这么荒凉的地方来。但是,我不想再有第三个人存在,她会变成你的情人,而我只能变成你的妻子,每天呆在你的身边却又被你忘掉。 科:我可以发誓,即使她来了,我会争取让你当情人,她当妻子。 助:(松开桌布)看来我只能回去了,回到我丈夫的浴缸里,偶尔再叫上你的清洁工。 科:(拉住助手)不,你别走,我不能离开你,我很孤单!好吧,我让第三个人重新变成假设,永远不让她出现在你面前。 助:是永远不能出现在月球上! 科:好吧,不出现,永远。 助:你发誓。 科:我发誓,以科学的名义!如果违反誓言,我就永远放弃科学研究! 助:(撒娇地)你的科学不就是研究我嘛,你敢放弃! 科:(趁机抱住助手倒在地上)不放弃、不放弃,现在我就开始研究……我得重新测量测量我们之间的引力啦……哎呦呦!现在数据怎么不对了,月球上的引力变成了地球上的六倍!你把我牢牢地吸住啦!看来我的后半辈子只能留给你一个人啦……哎呦,这引力——把我吸进了你的两腿之间!你什么时候装的吸尘器…… 助:以后只能由我来给你洗头,记住了吗?
[ 科学家暧昧地哼哼了几声。 [ B上的光线消失。B降A升。
第三场:小 镇
[ A与B始终缓慢地此升彼降、此降彼升。 [ 科学家在B上睡着了。助手扯起桌布,像拽着降落伞,跳到被粉红色光线照亮的C上。助手的角色转换为香波,她疲倦地躺到跷跷板上,盖上那块此刻更像床单的桌布。跷跷板在她的身下就像一张床。
香:小马——小马——
[ 无人应声。
香:小马!小马!死到哪儿去了?!小马! 马:香波姐姐,我来也——
[ 马老师欢快地上,肩上搭着擦脚布,手里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洗脚水。
香:怎么这么半天才来? 马:我看戏入了迷,没听见您叫我。 香:什么看戏,又去扒窗户扒门,偷看别人的好事。 马:没有。真的是看戏。 香:当心眼睛长胞,生出偷针眼。(缓缓坐起,把床单随便裹在身上,看见洗脚水)谁说要洗脚了? 马:每回客人睡了,您不都要洗一把脚吗? 香:我是想跟你说说话。 马:(端盆往回走)我把水倒了,回来陪您说话。 香:算了算了,端都端来了,别去倒了,就洗一把吧。 马:(回到香波身边,放下盆子)还是洗洗好,您都哄睡了两个客人了。(把香波的脚按到盆里)烫不烫? 香:(脚往回缩)烫。 马:(按住她的脚)烫就对了。您的脚就得烫一烫,阴阳才能调和,五体才能通泰。 香:(猛抽回脚,狠狠地朝马老师脸上踹了一脚)你想烫死老娘!不洗啦! 马:您可别生气,我是一片好心,您要是实在觉着烫,我给您搅和搅和,马上就凉。(伸手搅和洗脚水)。 香:你就是没安好心! 马:不烫了。 香:不洗了。 马:(抓住香波的脚往水里搁)一会我再给您捏捏。 香:我问你,刚才我跟客人做游戏的时候,你是不是扒门缝偷看了? 马:你们工作,我从不偷看。 香:鸭子吃田螺——嘴壳硬。别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马:我就偷看过那一次。(沉吟片刻)后来都是光明正大地看的,我喜欢看你们演戏。虽然你们扮演的角色是客人分配的,故事大纲也是由客人确定的,可是你们的即兴发挥总是能掌握主动权,控制故事的最终走向。 香:不是故事,只是游戏。所有的游戏都只能有一个相同的结局,要不我们怎么向客人收费。 马:你们都是天才的演员。尤其是你——香波姐姐,我太喜欢你扮演的天使了,还有那个助手的角色。你怎么能把一个简单的性游戏演绎得那么复杂、深刻,又充满趣味? 香:还不是因为生意难做!以前的客人多好哄啊,做个简单的性游戏,挥挥鞭子、穿身皮装就能伺候得他们欢天喜地的。现在那样的游戏没人玩了,客人到这儿来,不仅要解决生理问题,十个中有九个也想解决解决心理问题。他们要玩那些看起来有点儿深刻内容的东西,客人需要的是一个逼真的舞台,他们需要把脑子里的种种幻想一股脑地搬出来。他们只有实现了这些幻想,才能勃起,才能用阴茎转动世界。所以,现在的客人都变成了男主角,他们要亲自参与表演才能解决问题。跟客人做游戏的时候,我可不能只当一个不长脑子的演员,我还得是心理医生,我得引诱他们表演出来深藏的性幻想。我得扮演他们的母亲、情人和女儿,也得充当上帝、导师和科学规律。我他妈的很累,这样干下去,我他妈的真得去读个博士才能撑下去了…… 马:这是社长妈妈常说的话。 香:对,妈妈常这么说:妈妈他妈的很累,这样干下去,妈妈他妈的真得去读个博士才能撑下去了……(突然想起来什么)哎,小马——啊,不,我该叫你马老师——听妈妈说你他妈的倒是个博士? 马:别叫我马老师!叫我小马。抬脚——我给您搓搓脚泥。(为香波搓脚) 香:不,我就叫你马老师。马老师,你真的是个博士? 马:(动怒)叫我小马!你可以用脚踹我的脸,但是你不能叫我老师侮辱我! 香:好好好——我叫你小马,还挺有骨气。那你真的是个博士吗? 马:我忘了。 香:(抽回双脚)小马,对姐姐不老实。 马:可能——曾经是。 香:你是个博士,怎么混到我们这儿来了。妈妈请你来指导我们的表演吗? 马:(生气地)姐姐又取笑我! 香:(将双脚递与小马)姐姐开个玩笑都不行?姐姐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你不就是在房顶上偷看我们跟客人做游戏,被妈妈发现,扣了下来的嘛。 马:一开始是扣,可后来我是自愿的。 香:自愿?你这辈子就这么混下去吗——每天给我们洗洗脚,偶尔偷看别人的好事? 马:不是偷看,我是光明正大地看。我不是看你们的好事,我研究的是你们的戏剧。 香:什么戏剧,只不过用了个戏剧的包装,其实还是性游戏。你以为这儿真是个剧社吗? 马:难道不是吗?我来的第一个晚上,社长妈妈就跟我说:(模仿一种学术报告般的口吻)其实,这儿并不是一个真正的江南小镇,而是小镇剧社搭建的外景和内景,我们小镇剧社的目的是探索现实戏剧在当下社会生态环境中发展的新的可能性,我们要走的是一条反对单纯假定性戏剧的独特道路,我们提倡把真实的性幻想、性游戏和性行为引入了具有高度假设性的戏剧舞台空间和心理空间,以尝试……
[ 香波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马:香波姐姐,你怎么了? 香:求求你,别再说了,每次做生意之前,妈妈都要这么唠叨一回,我实在是不想再听了……求求你啦,别再说了…… 马:姐姐不想听,小马就不说了。姐姐想听什么,小马说点儿姐姐愿意听的。 香:那就说说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吧。 马:姐姐不是都知道了嘛。 香:姐姐想听你说。你是这儿最有学问的人,姐姐最愿意听你说话了。来,给姐姐捏着。
[ 小马跨坐到跷跷板上,与香波面对面,调整好她的姿势,为她捏脚。
马:姐姐别再取笑我了。我本来并不知道世间还有小镇剧社这么个世外桃源。路过小镇的时候,我正想找片好山好水出家。我在大学里窝了十年,连博士学位都眼瞅着要拿到了,可是却没有一个姑娘喜欢我。我觉着自己很失败:我研究的课题告诉我,这世间包含着阴与阳,只有阴阳调和,才能万物通泰。可是我却从没亲身体会到阴阳打通的感觉,我一直是纸上谈兵,我在欺骗自己,也在欺骗学术。我真的很失败。那个时候,我住的宿舍里有一个老鼠洞,总有老鼠跑出来偷吃我的东西。可是,我就是不敢把这个洞堵上,因为我需要的是“打通”,而不是“堵住”。我要留住这个洞,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打通”,可是我却从来没有这个机会。做论文的时候,正是春天。山茶开了,樱花开了,连干巴巴的紫荆都憋出了一身的花骨朵;野猫叫了,蜜蜂闹了,连厕所里的苍蝇都怀孕了——可是我呢?我都快要堵死了,于是我决定出家——为了不欺骗自己、不欺骗学术。既然不能调和、“打通”,我也就只有保持纯阳之身了。也许到了庙里,我会好受一点儿,至少看着周围的伙伴,不会感到只有自己一个人那么失败。我从学校里不辞而别,往江南而来。一天晚上,我来到这个小镇,只见家家门前红灯高挂,户户院内男女之声,不仅无限神往。我想,花钱买春违反我的原则,但是,出家之前,看看何谓阴阳之事也算是了了我的一桩心愿。于是,我就悄悄地爬上屋顶,向一扇窗子里面张望。看过了之后才发现,男女之间不过如此,一种运动而已,无他。我顿时觉得参透了人事,可以了断尘缘,放心去做和尚了。正在暗自高兴,却不小心被出门倒洗脚水的人发现,把我揪打下来,拎到妈妈面前。妈妈念我是个读书人,也没为难我,只是罚我在这里做小工,专门负责给姐妹们洗脚、捏脚。 香:真是委屈你了。 马:哪里是委屈,这是福分,比当和尚好得多。进来以后我才明白,原来小镇是个大舞台,帮助那么多委屈的男人实现了幻想,又探索了贴近人民大众的戏剧道路。我情愿每天给艺术家们洗脚,再也不想走了。 香:(笑)我是艺术家?客人有什么性幻想我就得帮他演出来,你说这是卖春还是艺术? 马:当然是艺术!你们的艺术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是真正的现实主义,完全扬弃了那些不考虑观众需求的现代派谬论。让我,代表所有的观众,给这双在人民艺术的道路上阔步前进的小脚献一个热吻吧。(亲吻香波的脚) 香:痒——痒——添得姐姐心里太痒了……别哄姐姐了,姐姐知道你想干什么,姐姐答应你。你准备好了吗?(欲撩开身上的床单) 马:(急忙制止香波)不,姐姐,我今天不想“打通”,我是要跟你演一场对手戏。行吗? 香:(略有诧异)演戏?你的要求也越来越高了,小马。演戏就不能免费了,你有钱吗? 马:(脱了鞋,从鞋里掏出一把钞票)这些够不够? 香:(笑)够,够,够。(从里面抽出一半)这些就够了。你想演运动员还是科学家? 马:(将其余的钞票都塞给香波)全给你。我设计了两个新的角色,一个新的故事。得这个价钱。 香:你说吧,怎么演? 马:(命令地)跨上跷跷板!
[ 香波顺从地跨上跷跷板。二人面对面,各据跷跷板的一端。
马:(戏曲唱腔般开场)压——抬——压——抬——压——抬……
[ 香波顺从地一压一抬,二人玩起了跷跷板。
马:我演小马,你演香波。 香:这怎么演? 马:就是自己演自己。 香:难度太大啦。 马:我们演一场纯情的爱情戏。我演一位饱受伤害的纯情的落拓书生,姐姐演一位假卖春之名进行艺术探索的民间艺术家。这是我给咱们剧社设计的新剧本,以后可以推广给姐妹们。我相信一定有客人需要这样的剧本。好,现在开始——
[ 二人一边压着跷跷板一边表演。
马:你先说。 香:说什么? 马:随便说。 香:(假装动情地)小马,喜欢姐姐吗? 马:喜欢姐姐—— 香:(假装高兴地)哎! 马:——的脚丫。 香:(假装生气)我问你喜欢姐姐吗? 马:(小声地)喜欢。 香:听不见。 马:(大声地)喜欢!姐姐,你看,今天的天气多好,外面的阳光就像冬天的雪花,一片一片,又大又白……我真想把姐姐洗得干干净净,跟姐姐身上的床单一起晾在院子里,让风把你吹干,让雪花一样的太阳把你晒出香味。 香:坏小子,你嫌姐姐脏? 马:姐姐不脏。是那些客人脏……其实也不是那些客人脏,是客人呼吸的空气脏、喝的水脏……其实也不是那些…… 香:注意你的台词,太罗嗦,请简练之,直奔主题。你到底要说什么? 马:我要说的是:姐姐,我爱你,所以我不愿意看到你什么客人都去陪,你难道看不见吗——有些客人长得有多恶心?! 香:傻小子,只要是客人,都是可爱的呀。 马:那个总是扮演科学家的秃子也可爱? 香:你可别小看他,他可太有魅力了,你不知道有多少女人都想跟他一度春风。 马:那是因为他有钱。你看他那一脸麻子,一看着就让人恶心,简直是只癞蛤蟆! 香:(调笑地)这你就不知道了,他腿上可没长麻子,他那几条腿呀,又结实又漂亮,都这么大年纪了还一把力气…… 马:还有那个一次又一次上天堂去找处女的瘸子,那个老不死的早该下地狱啦! 香:别胡说,那个老爷爷最喜欢你了,他总是在我面前夸你有出息,说一看见你就想起他年轻的时候,……我跟他在一起,还不是为了你。傻小子! 马:(柔情蜜意地)香波姐姐,你对我可真好……
[ 运动员和科学家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
运:太过分啦! 科:太不像话啦!
[ 追光分别打到运动员和科学家的身上。运动员气愤地取下他的假腿挥舞。科学家掳下假发,摔在一边。
运:太缺乏职业道德啦! 科:在背后净说客人的坏话啦! 马:我们只是在排一场新戏。 香:对,是在排戏,新的剧本。 运: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个戏! 科:如果你们把这个戏排进节目表,我就再也不掏钱了。 运:我也不掏钱了。这个戏完全不能引起我的共鸣。 科:岂止没有共鸣。你们这种做法简直是太卑劣啦。我们出钱资助你们搞艺术,你们却要挖空心思嘲笑我们! 马:这是给年轻客人排的戏,总不能所有的客人都演一心扑在事业上的运动员和科学家。年轻人需要不谈事业的爱情戏,完全的纯情戏。 科:什么爱情?爱情能量化吗?不能量化的东西都是骗人的玩意。你别跟我谈爱情,我已经说了一辈子关于爱情的谎话,我最清楚爱情是怎么回事啦。 运:世上没有人见过爱情。那玩意连天堂里都没有。那是年轻人的自我暗示。如果说有爱情,那也是爱自己。 科:洗脚的,你完全搞错了。性就是性,没有什么爱情。爱情是年轻时候的性幻想。等你年纪大了,那玩意就刺激不了你了,成年人需要的是宏大题材的性幻想。 马:就算爱情是性幻想,我们也可以排一场幻想爱情的戏,也许艺术市场需要这样的戏! 运:别跟我谈市场!我是艺术的消费者,我就是市场!我不需要这样的戏! 科:我也不需要。不过,我很尊重科学,我们还是让可以量化的意见说话吧:我们做一个表决——你们两个也可以参加,就算你们偶尔也是消费者——反对这个所谓的爱情戏上演的请举手。
[ 运动员和科学家举起了手。
科:同意这个所谓的爱情戏上演的请举手。
[ 只有马老师一个人举手。
马:(望着香波)你怎么不举手? 香:我弃权。 马:为什么? 香:我从来都不是消费者。 科:看到结果了吧——艺术市场说话啦:这个戏不能上演。 运:只有终极关怀才是性幻想最好的题材! 科:还有科学,我更喜欢这种时髦的信仰,这样可以让我显得年轻。 运:我现在又想玩一次信仰游戏了! 科:我的体力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我又有了幻想的欲望。 运:这次你先玩吧。 科:不,还是你先玩吧。不管怎么说,天堂的幻想总是最宏大的,应该有优先权。 运:(对香波)那我们就开始吧。
[ 运动员坐到椅子上,把假腿安装回去。 [ 香波迅速将身上的床单改成窄小的睡衣,爬上A,为自己插上翅膀,角色转换为天使。 [ A升B降。垂直的金色光线自上而下照亮A。光线所及之处,一切又是那么祥和而圣洁。 [ 天使把泡沫抹到运动员的头上。运动员闭上眼睛。 [ 马老师无可奈何地坐到地上,看A上的表演。C中的光线渐渐耗散,直至完全陷入黑暗。
运:(闭着眼睛,掐指算来)今天应该是十五,我怎么瞧不见月亮?月亮藏到哪儿去了?怎么到现在还不升起来? 天:(将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胸部,按摩他的眼球)来了,来了,月亮升起来了。先生感觉到了吗? 运:哦,感觉到了,一轮,不,是两轮满月啊,真是世间的奇观。(头向后仰)又松又软,我真想跑上去撒点儿野——咦,月亮上有个人。
[ 科学家走上B。
运:(依然闭着眼睛)一个孤独的男人,抱着一张孤独的桌子,已经摸索到了世界的尽头。
[ 科学家躺到桌子上打盹。
运:他累了,他得找个地方歇一会儿。地球上不行,那里容不下他,他只能到一个遥远的地方去,离开那个令他失望的地方。(睁开眼睛)可是他比不上我,今天,我踏上了比月亮更遥远的领地。(满意地环顾四周)这儿多么完美!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纯洁!纯洁、纯洁……(靠在她的胸脯上,反复玩味这两个字)
[ 灯熄。剧终。
构思:2000年10月21日起 一稿:2000年12月30日至2001年 3月12日 二稿:2001年4月7日至9日 上 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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