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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象诗学】 说“诗感”

◎老象



诗评媒【编者按】

今天诗评媒推送的文章有点特殊:它是一位年近七旬的诗歌理论前辈所著,正如他来信所说:这篇文章是“基础性”的诗学理论,也是笔者数十年探索本土性诗学理论所得的“个体诗学”果实。

中国新诗缺少自己的理论,我们常所看到的也多是西方的“舶来品”,这些西洋货指导的中国新诗也注定是一锅“夹生饭”。在此,我们向那些致力于构建中国新诗理论的工作者致敬,也希望大家多一点耐性,认真读一读这篇文章。

 

说“诗感”


张嘉谚


摘要:诗感,即人类对诗意与诗性的感知觉受。“诗感”是一种 “活感性”;具有主体能动、整全含摄、血肉同体、组织整合、灵动对应等特征; “诗感”是诗之本体散发出来的天然气息,“诗感”这一诗学术语,是现成语、直接语、雅俗共通语,是“说诗”的“第一语”。 “诗感”,是判断“诗”或“非诗”最直截了当的标识。“语感”不能代表“诗感”,因诗感比语感丰富;诗感也能够包容所谓“美感”。“诗感”作为诗学概念,已将本体性与主体性收摄其中。以“诗感”对应诗歌现象,既有普适性又有针对性;我们以“诗感”一语言说诗歌,既贴切又方便,既活泼又对机。

关键词:诗感  活感性  灵动性  对机性


诗感,多么简单明白的词儿。然而当今诗界却少听有人说它,少有诗评家用它,至今未见有人对“诗感”予以专一论说。这么方便贴切的诗学术语,诗人与评论家为何视若无睹?这多少有些令人奇怪——新诗发展近百年,人们为什么漠视如此确切的名儿,而用什么“语感”、“美感”、“审美”之类的说辞,舍近求远呢?
 
  • 概念与定义

  何谓“诗感”?正如“诗写”是“诗的写作”一样,“诗感”最简单的解释就是“诗的感觉”。这也可以说是“诗感”一语的简单认定。若要明确介定“诗感”,不妨作以下定义:
诗感,即人类对诗的感知觉受。
就较为周全了。

不过仔细一想,“诗感”这个词似乎不像“诗写”这么简单。毕竟,“诗写”的意思较为单向明白:诗的写作、诗的书写。原因在于“写”字没多少生发性。“感”字呢,它的意思多了:感觉、感受、感知、感悟、感发……;“感”的性质,就是生命与世界之间的通体互动。对于诗歌,“感”的功能是整体的,感的信息是全幅的。人们在诗的孕思,诗歌的写作与对诗歌的视听活动中,不是充满种种诗的感觉、感受、感知、感悟或感发吗?

本来,“诗”就是一种既简单又复杂,既明白又含混的玩艺儿;而“感”,同样既简单又复杂,既明白又含混。现在将两者合一,用“诗感”这么一个既含混又明确的说法,来整合人们把玩诗歌的认知,统一写诗、读诗与评诗的言说,岂不方便又简明?

   诗人写诗,文本立诗,读者看诗,凭什么?就凭这个词:诗感   

  “诗感”这个概念既然提出,当然要从诗学理论的角度阐释它。
 
  • 诗感的产生

诗感有先天性,由天赋带来;但诗感多半由后天对诗歌的识读和写作训练所致。
何谓“先天的诗感”?即不仅对诗性诗质诗材诗意诗语诗法等等天生敏感,也对时代风气、社会症象等成诗要素有直觉把握。何谓后天所致?即通过学习、认知、见识、体验之类的训练在内心形成对诗的感知经验图式。

在拥有诗感上,或许天纵奇才的诗人占了先天优势,而诗歌批评家与诗歌理论家所依多为后天所学,所谓“观千剑而后识器”也。

“诗感”是一种 “活感性”[],这种活感性表现的艺术敏感,似乎是一般官感的升华或变异。它一面来自眼耳鼻舌身产生的视、听、嗅、味、触等感知觉受,同时也来自内心的情绪、意念、想象与直觉的生发:

视觉生发诗感,如: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阳中的新娘。
听觉生发诗感,如:那些不间断的货车,轧轹出悲痛的嘶声
味觉生发诗感,如:果子成熟的香味翻山越岭[]
触觉与意念及想象生发,如:握你灵魂的尖端,纤纤有五瓣
情绪、想象与直觉生发,如:我厌恶了空气,空气中包裹着看不见的刀片[]
……
诗人感物,联类无穷。可见诗人创作时感兴风发的诗感激荡是何等的状态。

 
  • 诗感的特性


揣摸诗感一词,似乎有如下特性:
 
        1. 主体能动。虽说客体(诗)是认知的前提,但认知与言说的动力始终来自主体之“感”;诗,总是从感觉中产生,在感知中凝定的。诗感主要来自主体性,要说特征,应偏重于后者:主体的能动性
        2. 整全含摄。作为统一主客体的“诗感”,其含摄各种诗质诗性元素的富饶与丰沛,使其拥有对“诗”之一切的整全含摄性
        3. 组织整合:指诗感对于诗歌认知、诗艺把握、诗性内涵的整合,对诗写过程、文本面目、诗意接受的组织等等;
        4. 血肉同体。诗感偏重主体性,但感无外象则空无所有。去掉客体“诗”,什么也“感”不了!在“诗感”这个概念中,“诗”与“感”这两者血肉同体,不可分离。这使“诗感”本身有了灵性,有了生命力。
        5. 灵动对应。每一首诗面貌不同,每一个文本质地不一,每一个读者各有品味。“诗感”总能视其特点切实对应:有无诗性与诗意?诗味如何?张力如何?语感如何?手法如何?等等。人们面对诗歌作品时,自然会以诗感捕捉诗的气息,或独自沉吟或相互交流。
  •  
  • 诗感的功用
  •  
在诗写过程中,是“感”情而非“抒情”(其实“抒”情也是“感”情);是“感”象而非印象或写象;而诗歌语言对事情、事实、事件、场景的感受书写,也是“感事”而非叙事。诗的感知觉受,除五官感外,还伸向意觉、直觉等更深的层面。概而言之,
 
诗之“情”、“象”、“意”无一不在诗性感觉中展开

或通过感觉展示诗性象态与诗性情态,如何其芳的《欢乐》,通过询问“欢乐是什么颜色?”欢乐是什么声音?欢乐是否有形?等视觉、听觉、触觉(可握的深情的手)形象展开诗境;戴望舒的《我用残损的手掌》则将所有的感觉以触觉统一起来,全部诗意互文感应地展开为我与中国沦陷的伤损之感。
 
“诗感”对造型艺术直观性的超越

诗感与诗全息对应,在诗性形象上,具有造型艺术(绘画、雕塑、园林等)难以表现的动态感,其时空无限的伸展性与各种形象任意变形的自由度,使舞台戏剧与影视艺术等综合式“直观艺术”望尘莫及!如杜甫这首看似简单的绝句——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
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前后两句呈现的静态诗感,仿佛两幅画,尚可用绘画表现。但前两句诗感呈现的动态性,是通过“鸣”与“上”两个动性诗感体现的,用绘画的方法,就难以再现那生动的情境了。即使将鸟儿画得张嘴,也不过像是在叫而已,怎得如诗感所表达的那鸟儿一声一声的鸣叫?即使画出青空一排白鹭,又怎能表现其不断上升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的情景?从全息对应的角度看,除了诗,可以说没有一种空间艺术能与之相比。如以上绝句中的“千秋”与“万里”所含摄的时空意味,其诗感超越画面的延伸与广阔。绘画怎能胜任表达?又如这样的诗句——

被窝里,黑暗整夜地滚动着。(黄翔《生之床》)

若让绘画等造型艺术表现,怕只能傻眼而一筹莫展。即使换上影视综合艺术,要表现以上情境,也将同样无计可施。秘密在于诗感表现“黑暗滚动”的“反常合道”,让所有直观的艺术方式为难而裹足不前。

运用比喻、隐喻、象征等方式,使所表达的情、象、意变化多端,神出鬼没。这样一条比兴之法,也是诗感超越造型艺术胜过所有直观艺术之处。如:

黄昏,黄昏,丁家滩是你蓝色的身影,
黄昏,黄昏,情侣的头发在你的肩头飘动。(北岛《黄昏  丁家滩》)

即使你画出或拍摄出一片蓝色的海滩又怎么样呢?难道能让人一目了然地感到“丁家滩是黄昏蓝色的身影”么?即使你拍摄出情侣们在海难漫步或追逐的情形,又怎能让人感到“情侣的头发在黄昏的肩头飘动”的优美情景?更何况像如下的诗句——

几回天上葬神仙?彭祖巫咸几回死?(李贺)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苏轼)

其浩瀚的时空容量与变动的匪夷所思,其诗性思维及诗家语四两拨千斤似的表达,而使造型艺术无奈其何。这无非表明,对于人类心灵的撼动,诗自有一种其他艺术难以企及的无穷与无量的超越感。
 
  • 价值的厘定

“诗感”是诗之本体散发出来的天然气息。

简单地说,诗感就是诗的感觉;但这说法只是一种方便法门。以诗学眼光揣度,因为“诗感”中包含了对诗性、诗意、诗质、诗法、诗美、诗趣、诗味、诗韵、诗化、诗的态象(情象、意象、形象;凝定的印象与飞动的想象等等)的感知;同时,诗感也包含了诗性张力,诗意语言,诗的构成之类的蕴意。而诗感最基本的含义,就是对诗性和诗意的感知与觉受。面对任何诗歌现象,只要抓住这一条,就可以直登那看来玄妙,实则有路径可寻的诗之堂奥了。

 “诗感”一语,为现代诗写作的运思与修改,文本阅读的投入与厌弃,作品选择的淘汰与编辑,提供了最基本的把握尺度。

判断一首诗的“是非优劣”时,人们不是在有意无意地运用“诗感”吗?那么,明白地使用“诗感”一语来对诗歌作第一判断,用“诗感”的“有与无”、“强与弱”、“美与丑”来辩别诗的优劣好坏,岂不方便,岂不直接明白?

 “诗感”的强与弱、浓与淡、新鲜与陈旧、深刻与浮泛、丑陋与美妙等等,无疑决定了一首诗歌的品质——诗感有如“探测仪”或“鉴定器”。仅凭“诗感”, 诗的好坏优劣便可识别。任它面目千般,你对任何诗歌作品都会心中有底。
 
  • 诗感的审视

  “诗感”通常作为“用体”来审视各种诗歌现象;反过来,也可将其作为“受体”作判断接受。

有什么?是判断的前提,实际上问的是“你读诗感到了什么?”

“诗情”:诗的情感、情绪、情调的冷与热,激烈与收敛,奔放与沉郁,欢乐与忧伤,愤怒与忧郁等等;
“诗象”:诗的种种“象态”:情象、意象、境象、气象;各种人、事、物、景(境);
“诗意”:诗的各种“意态”:意绪、意味、意思、意蕴、意境、意义、意图、意向、意旨……;
“诗味”;诗的种种“趣味”:情味、象味、意味、语味、韵味、苦涩味、蔬笋味、清新味……;
“诗语”:诗的各种“语感”:语调、语气、语法、语象、语意、节奏感、韵律感、句子的急促感或绵延感、悠游感,等等;

“诗法”:诗的法则、法度、法理;结构、布局、组织;叙事法(起句、结句与过渡)及各种诗写技法;或通过文本表现的种种艺术手法;

“诗境”:诗之各种境界、境象;情境、意境、各种实境与虚境所给人的感觉;
“诗道”(诗写路径):正与邪,崇高与崇低;审丑与审美;审智与审趣等等;

“诗性”(诗的特性):诗体各部分各层面各维度的性能,诗人之个性与诗作之品性等等;

其他还有对于种种诗性要素的特质与风致可感:感其微妙、感其颤动,感其悠远,感其浑融;或感其诗文本之形式表现的五花八门,特别是现代诗全幅的张力感[],等等;总而言之,“诗感”全方位地与诗的所有全息呼应,血气相渗。
 
  • 比较与辨析

在关乎诗的言说中,有必要对几个容易混淆的概念:诗意、诗性、语感、美感审美,与“诗感”稍作比较和辨析。

诗意、诗性与诗感

   “诗意,指诗的意绪、意味、意思、意趣之类;延展开去,则指向更深更高更广的意涵:诗性的意义、意识、意图、意向、意境、意气等等;而“诗性”,应指诗的秉性、根性与特性。诗性决定了诗之各种要素各个层面与各个维度的性质,同时又暗暗促使诗的各种要素,各个层面与各个维度组合为一个充满生机的生命体。两者比较:诗性更为根本,它仿佛是诗之生命体的骨质血肉,是诗之组织必不可少的经纬。诗意是由诗性生发出来的仿佛诗的气色与呼吸,因而更显活力与灵气。诗意充满诗的所有空间,游走于诗文本字句段落的各种空隙;同时也渗透于诗的构成组织之中,与诗之生命体气血调匀。而诗感,则是对种种诗意诗性或浅或深,或狭或广的感知与觉受而已。

语感与诗感

语感”在当代诗学场域异军突起,似乎已强占了一席之地。然语感不可能代替更不可能代表“诗感”。语感,顾名思义,指语言给予人的感觉、感知;即使就“诗家语”谈语感,也不可能指向所有的诗性诗情诗意。没法与诗感给人整体的、浑融的感知觉受相提并论。

有人津津乐道于西哲所谓语言是人的生存家园之说,并与荷尔德林的名言“人,诗意的栖居”联系起来,似乎语言就是人的精神家园;而诗也似乎最受益于语言,因而,语言也成了诗的家园了。

语言真有那么万能?真是诗须臾难离的保姆?

语言如何抵达世界的边沿 
如何开垦宇宙以外的田野[]

中国学人都熟知“意在言外”的说法,还有古代文论中“言不逮意”“书不尽言”“言不称意”“不落言诠”“不涉言路”等指说,表明先辈学人早已了知语言的有限性,提醒我们不必为西哲某些煞有介事的说法所惑。

其实反过来看,语言才是诗的最大受益者,诗才是语言最自在的家园。难道不是诗的“兴发”功能入驻语言,使“诗家语”中的喻指、寓义、错位、倒装、悖反……等歧义性,产生了种种无理而妙的张力?

诗与语言形影相随,看起来密不可分。实际上主仆有别,萧规曹随。诗是主人,语言是仆从,关系无由更改。语言以舍我其谁的面目狐假虎威,那是因为它带了诗的意趣,一旦将“诗”从语言中抽掉,它就失魂落魄现出原形,平俗、甚至恶俗不堪。

原因在于,语言的认知功能只是“听”与“看”,并且这种功能还是人类给予它的;犹如钱币的功能,看起来左右了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一旦抽掉了支撑它的黄金本身,它就是废纸一堆!语言就其本身,无论怎么折腾,哪怕冠以“聆听”“谛视”之类的美辞,因其有形性与有限性;对于溢出语言,超越语义之外的诗之感绪,顶多只能暗示,没法在实质上触及。语言能“感”吗?语言能“悟”吗?正如诗人吴若海《倾听与随想》的诗句所言:

语言之光黯淡了下来 
存在的门才缓缓开启

当“诗”以“言语道断”的姿态抽身而去,意出言外,语言就只能伫立码头目送了——

孤帆远影碧空尽 
唯见长江天际流

在语言技穷之时,诗的本色依然无碍,即以“象态”“情态”“意态”融合而成的情气感或某种诗感,引向语言难以抵达的远方

从诗性本体要素看,“言”甚至不如“法”。殊知,让诗人挥洒“意在言外”“言已尽而意无穷”之类的超越性能,关键是“诗法”起的作用,是因了诗法对语言的驾驭而致。

美感与诗感

何谓“美感”?中国人望文生义特别是乐感文化的心理习惯,早已普遍抛弃了“美学”原为“感性学”之义。谈“美感”,不过是“好看”“美好”之类的说辞而已。这里涉及到本文不在此展开的话题:诗学领域借用其他学科的概念,是否首先应注意不要引起误解?

那么,流行的“美感”说能够与诗感的丰富微妙相比吗?当人们把诗之神、巧、趣、妙、韵、味等等统统称之为“美感”时,已落单薄和笼统,品评诗质与诗味的独特感也经失落,更甭说面对现代诗揭示的“丑、伪、毒、恶”等等人生与社会现象时,所谓美感说只能无所适从。

  “苍蝇”,在一般人眼中感觉肮脏,决无美感可言,然而你看日本诗人小林一茶的俳句——


不要打啦,
苍蝇在搓它的脚,搓它的背哩。

可说只眼发现!诗人表达了他精细的欣赏、由衷的怜爱之情;以“美感”或“诗感”而说,都可以的;那么,陈子昂的《登幽州台》呢?那对于历史与现实时空的超越,那浑融一片的大气概、大气象,那样一种苍凉混茫之感。说成“美感”,岂不勉强?不若以“诗感”言之,就妥帖恰当多了。

   支配一切艺术的根本原则是妙绝和夺人心魄。这不一定是美感而已,也指适度之感,奇妙之感,圆满之感,炉火纯青之感。一个蛮子乍到城市,一眼望去,心眼里只有惊奇,并不是因为他感到了美,而是因为他感到了力量,感到了神秘的财富。难以置信的产品,以及简直不可思议,似乎用魔术制造出来的种种东西。此外,还有那种对于怪诞、荒谬、滑稽、可笑的事物本能感觉。[⑥]
          
这位随笔作家所谈的种种浑朴而无可名状的感觉,对于诗来说更是如此。尤其是现代诗表现的许多复杂和微妙感觉,仅仅从“美感”看是不够的,何不直接从“诗感”入手呢?
  
品味诗感与审美

读诗,仅仅审美是不够的;中国古诗的品味,古代诗论家司空图已有著名的二十四诗品;至于现代诗,更是复杂丰富得不可胜计![]面对各类诗作品一概以“审美”言之,是否太简单化了?当“审美”说试图一揽子承包现代诗大量涌现的假、恶、丑、毒等表现形态时,便见其捉襟见肘,一脸尴尬!

读诗,就是面对诗文本, 捉摸“诗性”与各种“诗意”, 品尝“诗感”

“诗感”直接指向诗情、诗象、诗意;诗语、诗法、诗艺、诗美;诗质、诗品、诗格;诗派、诗流、诗潮;诗气、诗风、诗道等等一切诗的“本体特性”。显然,诗感远比美感丰富和微妙;美感更没法同化现代诗出现的丑感、恶感与痛感;“诗感”的全整包容性,已将美感、语感、丑感、恶感与痛感等感知觉受统统涵括。
 
  • 意义的指认

 诗感”这一诗学术语的意义,在本文这里,至少有以下几点:
 
    1. 统体性:诗为本体,感为功用。“诗感”一词,体用周备。且就诗谈感,安守本位;以感言诗,妥帖切实。因“感与思同体”,诗感所至,“诗思”亦自随之。这就使诗人的写作,读诗的心绪与评诗的言说等等因“诗感”这说法而得以统一,将创作、文本与接受统摄在诗本体的感知范围,不致外逸。
 
    1. 普适性:每首诗的面貌不同,质地不一,“诗感”的平等性与通用性使它对所有的诗文本一视同仁。
 
    1. 现成性:只要谈诗,人人可用“诗感之说毫无滞碍。有无诗感或诗感如何,第一时间即可判断。无论是诗人相互之间品评,还是用于诗教与诗评,“诗感”的现成性是没有疑问的。
 
    1. 对机性:诗感能随机对应各种诗的面目;不妨视之为“诗法印”,以应对网络时代诗写垃圾的泛滥。对于毫无诗感的“诗垃圾”,我们便可心安理得地置之不理!
 
  • 运用与言说
   
  当我们面对一首诗时,问一句:“诗感如何”?这指向多么明确,从感觉入手谈诗,岂非相宜?

   对一首具体的诗作品,你可以用“诗感不错”或“诗感欠缺”之类的话,来大致表态。
   以“诗感”说诗,为所有的谈诗者提供了便利用词。诗感是直接语、方便语、雅俗共通语,是“说诗”的“第一语”。

  “诗感”向诗作品与各家“个体诗学”表示出亲和姿态:

  对于荒诞诗,诗感会注重诗的荒诞性与荒诞感;对于神性写作,诗感将引向诗文本中“神性”的表现成色……对于张力诗学,诗感即张力感;对于非非诗学,诗感即非非感;对生命诗学,诗感注重诗的生命感;对于怪诞诗学,诗感会引动对何为怪诞的寻思;对于地域诗学,其诗感的认知与觉受会注重其地域特色的诗质构成与诗性趣向……

“诗感”一词,简明扼要,虽模糊却相当明确。使用起来,所占时间与空间微乎其微。
以“诗感”言说诗,既贴切又方便,既活泼又对机。

当我们说,“这首诗整体诗感饱满”,“这部分诗感强烈”,“这一首诗感太过稀薄”,“这一节诗感力度不够”等等,其肯定或否定都直指诗本身。

让“诗感”出场吧,它被诗坛不明所以地遮蔽,已经太久了。


独立。自在。责任。包容。是诗论人应有的品格。
 
2013531于贵阳
813审定于朝阳寺
2015725 删改修润
 
 
   作

       张嘉谚(老象)19482月生。佛教居士。教授。诗想者。文革后1978年考入贵州大学中文系,主编校园文学社刊《春泥》,参与全国13所高校举办《这一代》;1980年主编校园《崛起的一代》诗刊,推动“三个崛起”之外的自由诗潮。始终关注中国当代“隐态写作”及化石诗人作掘发与评论。2004年初涉网,发现新的诗写现象,遂命名“低诗歌”与“中国低诗潮”,推动“低诗歌运动”并作系列跟踪评论与理论阐述:提示“垃圾写作”须净化语言,创造优性话语;倡导“诗性正治”与“审毒写作”, 呼唤“个体先锋”;为低诗潮首席评论家,唯一参与中国大陆两大诗潮(80初新诗潮与新世纪低诗潮)之前沿弄潮人。近年持守“独立、自在、责任、包容”的学术品格,着力于本土“字诗学”理论构建。其诗批评与诗人论、文学艺术评论、诗学理论等散见于海内外网络与报刊;有《凝视中国自由文学》,《中国低诗歌》等诗学研究专著出版。

 

读后留言

梦飞扬(松飚)-  理解,赞同。写诗、品诗、论诗都离不开诗感,原本是不言自明的道理,却让作者如此费心从理论高度加以阐说,实在是因为真知被浮尘遮蔽得太深了,需要这样用心和彻底的擦拭,才能重放光芒。

凝望    “诗感”比“诗味”、“诗意”等更学术化,虽然也是模糊的(诗的定义是模糊的),但是它的提出向真伪辨识又跨近一步。 “语感和诗感”段精彩、透彻,对诗到语言止和诗到语言使主仆颠倒的西方诗学碎片的奴属特征做了深刻印证。它把在个人阴暗小作坊里搓揉语言生发泡沫制作出来的伪诗放在了阳光下(诗意不是语言意、文化意、学术意),对辨别诗人和诗家(工匠)有积极意义。
 
策马啸西风   认真学习了,向老师致敬

执手依旧  诗歌是时代的讴歌者,她是依附于社会存在的,社会文明不发达,诗歌不会成为显学的。

真诚   读前辈大作,很受教益!后生认为新诗走不到众人心间,其原因很多。其一不仅要有“感”还要有“情”,没有情就没有吸引力;其二诗心是重点,鲜艳夺目,给人以教益;其三诗艺是关键,直白与难懂是两个极端,例如张先生列的诗例一看好懂,诗意浓浓!读者喜欢!
 
郭门周_蝶恋花总编部  感谢。老师以博学的文本,架构和诠释诗感,给现代诗的五花把门的定义,做了很好的界定和评判。更是对伪诗作的有力批判。受益了。
 
昂石子   诗感 /昂石子 读者需要的是水而不是瓢 要到达目的地而不是交通工具 喝到水就把瓢放下 到达目的地就凝神风景 瓢,车,飞机,路 都只是手段和工具 而不是目的 诗歌的语言,形式,意象,意境 是手段,是工具,作为一个读者 读出一些意蕴来即可 作为一个作者,给读者一个支点即可 诗写是开始,读诗也是开始 写出什么,读悟什么 是作者与读者的境界和水平 我们常把目标当作目的 比如登山,登上峰顶是目标 极目远眺,领略风景才是目的 写诗,读诗,如登山 语言与形式,是路径,是目标 只有登上峰顶极目远眺 收获风景,喂养心灵 才是写诗读诗的目的 2017.08.06

牧哥  文章很牛。不过对于诗人来说,太复杂,这是理论家范畴,写诗的如果过于敏于这么宏大的论述,就会讷于写作。

李保印  我对诗的一点看法,不对的咱们一块探讨。 我觉着诗可总为三点:():为血、也可为甘霖。():为心、也可为四季、自然。():生花、可为神韵。 . :为血。写出来的诗文,使人感到就像血在血管里流淌。像缺雨时的甘霖。 .:为心。写诗文,要用心写,也就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感受。大自然(四季)都是诗文的心灵。景色随心而定。像:春来万物浓,芳草碧连天。“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诗人眼里的景就是诗人的心,可为事、可为人,随心而定。只有用心写出来的东西才能感人。我从小就特喜欢雨直至现在,思雨似疾,我可以把雨似为爱人来写。 .:为神韵、即生花。所谓生花神韵,就是写作水平。不论写诗还是写文,要有逻辑、层次、中心思想。这样读者便可梳理出诗文的内容。如若诗文失去了逻辑、层次、中心,那么读者很难理解其内容的。和大家一块探讨。
 
微微不信  难得好文,惟有诗感的文字才能称得上是诗,诗感是诗的基本门槛。放眼望去有许多所谓佳作,要么故弄玄虚,要么浅直白寡而无味,更别提大境界了。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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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燕(昊旭辅导) 独立。自在。责任。包容。是诗论人内心的座右铭。向老师致敬!

赵宝成  诗感 ——不假 感其深 动之情 明之理 悟之道 真为实 …!
 
安然  精彩!诗超越本身的层面,是精神和形态、味觉夸张地用词表达各种情、感!
 
夏有余:(田园风,故道情)   老先生的诗感评论更有诗感,更有诗韵,更有前瞻!
 
红力  定义诗歌基本概念是诗歌理论研究的系统工程。本文对“诗感”概念的提出、定义、分析与论证,为构建开放的柔性的现代诗歌理论体系提供了一条可见可行的研究之路。以此为出发点,结合古今中外已有的对诗的认知理论共识,可以逐步形成在汉语言体系中的现代诗歌理论体系。为诗歌的创作(诗写)、传播(诗歌的编辑与推广)、诗歌的学习(诗教)、诗歌的阅读鉴赏(诗评和赏析)提供具有有机适应性的理论准则。
 
谢国传  读诗,就是面对诗歌文本,捉摸各种“诗意”与“诗性”, 品尝“诗感”。 “诗感”直接指向诗情、诗象、诗意;诗语、诗法、诗艺;诗质、诗品、诗格;诗派、诗流、诗潮;诗气、诗风、诗道等等一切诗歌的“本体特性”。自然也包括诗之“美与丑”,故而说“诗感”远比审美丰富和微妙。 品读,认同,赞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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