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

十亩之间

秋天，柿子林

如果飞鸟不叨
如果那些秋虫不吃
如果不是我偶然路过
这荒野里
大片的柿子树
挂这么多的红柿子
只能白白烂掉
柿子树那么卖力的结柿子
图个什么
赵小惠说现象有时
和目的是分离的
就像春末那个暮晚
西天变幻的云
对了，听张护士讲有个叫
刘老大的深度植物人
晨勃起来，强硬
如铁

我是一大堆的我

那些变幻莫测的烟岚
那些开始弥漫的嗖嗖凉气
那些暗中诡谲的形变
都在背后压来
我撒丫子跑
我感觉我自己跑到了自己前面
我感觉我自己被自己落下
我自己呼喊我自己等我
我自己看着我自己的绝望
自我无法保持
好像四月麦地里被惊雷炸散了的鸡群
各自鸣叫着奔逃
跑回到村子也就跑回到了人间
我才撵上我，我聚拢了
又找到了心跳，能够镇定地
看看老人，看看孩子，看对面走过来的
牛二媳妇穿着
花衣衫

塬上

那些纵横的壑是临时性的
那壑崖间的杂树是临时性的
那些支支叉叉延伸着的塬是临时性的
塬上的苹果园，麦田
是临时性的；那羊只是临时性的
空中的飞鸟是临时性的
杨姓那一大片坟场是临时性的
其实落日更是临时性的
高坡上坐着俯视烟岚的我也是临时性的
都是雾气，仿佛一不留神
就会面目全非，就会消失
所有的都是临时性雾气的聚散
我只有置身其间啊！整个村庄、整个天宇
仿佛就是一团飘忽不定的
星云

午后，光阴那么沉旧。又突然树叶一样翻动想亮出来什么

记得多年前的每一个暮晚，当看到最后一只鸡钻进鸡舍
母亲会用砖块把鸡舍的门堵死
为的是防止那些贼性不改的黄鼠狼
这个午后，不知哪里来的一大片云拥堵在我的窗口
我的房间一下成了暗室
看不到院子的空旷，墙上的光影不再摇荡
似乎让我和外界切断了联系，可以安稳地睡上一觉了
谁是我的主人？如此，像母亲一样佑护我的一切
就像是捍卫她自己。那么谁又是我的敌人，一个劲地追杀
或和我拿生命对等的消磨，势均力敌
这寂静是不是真的暗示我可重回母亲的羽翼之下……
如果整个院子再也不会光亮起来，那么很可能是我的敌人
在喝着庆功酒。从今以后过上高枕无忧的日子，他们已把我稳妥地
收锁在了他们的铁
笼子里

迷途

这异地的峰峦多么美啊
悬崖多么陡峭
像蛇一样的盘山公路多么美啊
那些白云多么美啊
还有那只鸟。它们都是景物
那么美的景物，涌入我的眼帘
我必须强制性地保持清醒
不要耽留、沉醉其间
别稍不留神，自己也成为异地风景
变得很美、很轻
得赶紧从这些美得近乎虚无的事物里抽离出来
天黑之前我要赶到一个叫博拉萨的小镇
他们说太美的事物
都和草地中的泥泽一样有着很强大的吸纳力
它的内部也许光怪陆离，或者
一直无法合拢的
千头万绪

多半源于迷离。不可能老眼昏花

我不知道这满山的松杉、藤萝、 竹林
是从山石里冒出来的
还是在空气、阳光、雾气里凝聚，长成
为抓住、显摆或遮掩什么
紧紧扎根于裸露的
三叠纪灰岩
就想像我弄不懂铁人广场那一树盛开的杏花是内部分泌物的萌动
还是春天的空气里本来就泛滥着
让人眼花缭乱的，让万物骚动不安的迷幻剂
我叮嘱所有的涉钻人员
开钻时必须带好口罩，以防钻进时返吹上来的粉尘
伤了肺

雨人.

《我是一大堆的我》、《午后，光阴那么沉旧。又突然树叶一样翻动想亮出来什么》，这两首不错。有存在的恐慌和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