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

雨浓

《喜欢天空》

喜欢天空
就那么三、两朵
可有可无的云
如果长出多余的
我就用手轻轻抹去
剩下的
全是蓝
或者更蓝


《在吗》

在吗？
在呢
风摇了摇树
在吗？
在呢
树落满雪花


《孤单》

一个人是孤单的
一棵树是孤单的
他们都在雪地里
在雪地
一个人靠着一棵树
看上去
还是显得孤单


《天气情况》

有朋友问我天气情况
我说，这里刚下过雨
天空几乎是蓝的
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
天边，还有一大块云团
其实天边根本就没有什么云团
可我只能这样说。
如果我说：晴空万里
你肯定不信


《你手中的花》

月亮还未升起
夕阳尚未落尽
空气安静
街市默然
闲适的夜色，开始
悄然晕染
花，你手中的花
拈动风暴


《光》

光
从云层沁出
旗帜无力
顺着旗杆
跌
落
下
来


《静，不能说出》

静
不能说出
静得足够静
也不能说出
地球
摩擦大气的声音
神
和碰落的星芒


《一只叫不出名字的鸟》

一只叫不出名字的鸟
常在晨昏时出现
在树下的草坪上反复啄食
树冠很大;喙很长
这只灰色的鸟
我已多年叫不出它的名字


《你想得那麽远》

你想得那麽远
像远东那麽远
一眼望不到边的
雪原，和白桦林。
那奔跑着的小火车
突突地
冒着黑烟


《其实没什么可说的》

其实没什么可说的
这像是个事实
压低声线
或者只是微张嘴唇
或者干脆就闭嘴
六月，六月的天空混乱
火，死亡，掉落的云朵
山口吐出的风声


《界》

天地空茫
野草高出世界
云朵沾满沙尘


读《喀什诗稿》

打开《喀什诗稿》
打开新疆地图
向西 向南
巴楚，喀什，莎车
黄昏里的叶尔羌河
这些熟悉的地方
我去过多次
现在
我想再去一次
去沐浴一场粗粝的沙尘
和久违的雨
喀什
我还是喜欢叫你
喀什噶尔


《落日》

落日是好的
你可以看到它
也可以想象它
在秋后的树枝上
被弹了一下
落在广阔的戈壁上
又弹了一下
没有长河
也没有炊烟


《林彪》

林彪
我没见过
只看过《大决战》电影
深夜
他从火车上下来
皮衣的毛领托着无表情的脸
脚 在站台上 度来度去......
旁边另外的铁轨上
疾驰着运兵的列车
灯影忽明忽暗反复在脸庞划过

他突然停止脚步高喊：
刘亚楼


《在西北的黄昏我看到顶着白边的云彩》


在黄昏
就是黄昏
此刻的黄昏
我分不清云和云彩的区别
但我喜欢叫它云彩
它从西北升起来
顶着白边的云彩
在西北的天空升起来了
像黑夜大海涨潮时的浪花
在黄昏的西北
在西北的黄昏
升起来了


《想你》

翻过一座山
翻过一座山
再翻过一座山
山坡之上
木槿梦见蜀葵
格桑花连着大片的薰衣草
杂木林中的小火车
刚刚停稳


《无题》

天空蓝得洁净
月亮升起,月很圆
圆月亮是看出来的
越看越圆
你独自一人
用习惯的手指指着看
指着看
潮水漫过脚髁


《我喜欢那片树林》

我喜欢那片树林
树林里的味道
不说我也知道
月亮就要升起来了


《秋后》

最后的秋风带走最后的叶子
大地疏朗辽阔起来
今年的第一场雪还在路上
野营房卧室传来几声
鸟鸣的短信
树枝间
仅存的两片叶子抬起头
欲言又止


《山》

山
山
山
山只有一座
不是重复也不是强调
我只是急于表达


《干草或甘草》

我是说干草不是甘草
我说的干草也是甘草
秋后的干草垛斜斜的白月光
月亮的咳嗽声背后的干草垛


《散章》（节选）

1
柿子树上的麻雀
比胡杨树上的更像鸟

2
鸟飞过天空，很快
落叶很慢，比时间慢

3
一颗流星划过天空
一匹马，安静地吃着夜草

4
你呼吸，呼吸变得均匀
呼吸，照亮了睡眠

5
沙漠静得不像话，短信不成句子
星星，嗯，星星。星星沾着月光

6
风景这么好，我不想说话
风景这么好，为什么要说话

7
好多事情或者说那许多石头都是一样的
都曾埋在土里。

8
踢树叶和踩树叶
不同。不同的，不只是声音

9
胡杨树的叶子开始落了，不久就会落完
雪还没下，不知今年下不下雪，如果下
一定是：白茫茫的雪压着黄橙橙的落叶。

10
一只敲门的手，停在空中
桃花开了又落，落了又开

11
尘埃落定。尘埃，杀机四伏

12
风吹着树干也吹着树叶
风吹着更多的树干，和更多的树叶

13
午后的场院里，空椅子
坐上了石凳子，毛毛草长上了老屋顶

14
跳楼的人，最终选择了跳水
傍晚时分为我们带来了鱼，和湿腥的水草

15
“快去看,外面的雪花好美”
午后，一个陌生人的短信

16
我问山的那边是什么？
你说，山的那边...还是山
我想肯定还有别的什么你没说

17
风来不来我管不了，雪来不来我管不了
可落叶，满山都是落叶

18
你从画里跳下来，马靴
踏响木质的地板，手里的缰绳，晃了晃
画里的马，还在吃草。

19
关于宇宙。宇宙，这是个小问题

20
工地门口，两只
脏兮兮的红色灭火器，安静得靠在一起
安静。他们梦见了乡下的火塘。

21
雨和水，怎么说呢
误会，委屈，晚点的火车，雨下个不停
那年你从千里之外而来，泪流满面。

22
冬夜,点一盏灯，让枯草绿起来
江南事：细雨纷飞，细雨纷飞

23
西藏。那白，那蓝
那纤细疏朗的格桑，酥油灯晕中读经的僧人
希荣加措的脸

24
无眠的夜望着月光，说点别的
不说月光白，别说冷杉，只说流水，说落花。

25
一会儿是黄花，一会儿是蓝花
反复交替出现。山越来越高了...
我想看的是毛毛草。

26
一片叶子动了一下，正午的光线很好
它又动了一下，我还是不知道它是什么叶子

27
缸里的鱼越来越小，瓶中的鹅愈养愈大
风一样的女子：天藏微雪，我有秘密不宜示人

28
世界是我们的，这多好
世界是你们的，这多好
世界也是他们的，这没有什么不好

29
云台山不是我的，云台寺，也不是
这里的夜，星光稠密，遍山都是老松。

30
突然想写点什么，又忽然忘记
手中的笔，听到了窗外的风声

31
阳光日益热烈，草木蓬勃
该醒来的早已醒来
人间的四月哦
春风浩荡，我有大爱不能说出

32
北山的马在吃草，北山的马低着头吃草
抬头，它忽然见到南山。

33
雪没有来，风吹响枯草，雪还没有来，风再次吹响枯草
河面泛起冰凌，雪花遇到了墙壁。

34
四月，我又看到了梨花
它的上方
是终年不化的雪山

35
预报中的沙尘还未到来
隔岸梨花开的汹涌。。。

36
天空太大了，我不敢说话
风在山顶盘旋，我力不从心

37
五月已经很深，树荫浓重
树梢动了动，不知是不是风
在更深的林子里
恍惚传来布谷的叫声

38
对于午后浓浓的树荫
午夜沉寂惨淡的月光幽深的枯井
荒野之上压下的滚动的云影
孤独，不值一提

39
我喜欢登山
喜欢登山的那种感觉
低着头踩着石阶
一步 一步
低着头踩着石阶
一步 一步
走着走着抬头就发现
天高皇帝远了

40
大家请安静
我举起了左手
大家请安静
请大家安静
好了
安静没什么不好
我又举起了右手

41
这两盆花
太漂亮了
叶子鲜绿
没有枯黄的叶片和褐色的斑点
连一个小小的虫眼都找不到
花朵开得正艳
几乎能嗅到她的香气
蹲在大门的两侧
跟真的一样

42
抡起，落下
抡起，落下
我看见，远远的看着
斧头砍在树上
声音，一直不肯传来

43
那棵树
我说，他已长大
秋风开始敲响叶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