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如一叶飘零:10月的作品

笔城

◎《空室亿尘》

空室亿尘，我被关在四壁内，
时空抽走了他的形体。
阳光下照出一副骷髅般的手铐，
颤抖、骚动，如鞋子一样发情，
它能铐住我虚无的呻吟？
四壁的回音如蝙蝠般盲目飞撞，
空室徒尘，湮没最后的一双眼睛；
倩倩我的宝贝，家能关住四壁？

空室亦能，它关住了缪斯女神；
关住了枯木般直立的禅杖。
麻麻岭上的雄风，穿壁而入。
无形而飞动的影子，造成一座虚幻的巨城，
一群琐屑的苟合带来另外的组合。
这空荡荡的舞台，金光穿梭，照出一只花狐貂。
空室中的尘土，激宕出意外的发声，
犹如红军和白军，演绎着白刃搏杀。

◎《精神病人看护须知》

少用手铐和脚镣。
少用专用护栏分割院区。

不要用鸭舌帽或其他帽子
盖在头上时会误遮视眼。

尽量许可他们睡眠
未到时辰不给他们喂药。

允许家属探望的时间
安排在无症状的间歇期。

减少异性间的接触
但鼓励他们多作交谈。

任何情况下，杜绝以下危险：
让他们单独接近或接触小孩。

配合医生作病理分析
没有特效药，但要有治疗方案。

◎《小眼睛，小星星》

有些人是岁月中的宝石
象眼睛，象星星，闪烁灵性。

更多人是世界中的真实性所存
他们的想象力容不下虚幻的成分。

而真正闪亮的永远是虚实相间的光
财富和永恒者之名都不能将它覆盖。

就像一颗小星星，一双小眼睛
虽然相距遥远，却彼此贴近，

没有谁能驱散它们新鲜的魅力、
倔强的个性，光芒中闪动神采。

◎《情人》

我为情人们哭泣
可怜她们都没有长着手臂。
在夏日的漆黑夜里
和萤火虫一样苍白无力。
俗世的残缺无状
在她们身上留下命运的印记。
她们必须出借双手
才能烛明对方的心迹。
只在短暂的一瞬间
为爱神所照见。

◎《一个语词的转世》

一个语词的转世
知道了，我为何还不曾消亡。

一个语词里的猫眼石丽人
在消极的刀锋上，所有的城镇哀嚎。

百口莫辩的台柱下剩最后一课
诚实之人不再留恋尘世，或期盼振救。

一个语词炼就的报应力量
回响着闪电：相斥或相吸的神鞭。

◎《石头城》

我的花在石头城堡嘤嘤梦语。
我的爱人在石头城挟梦飞天。
我的珍珠米在石头城坐台吹箫。
我的鸟在城堡发出美学的哀叹。

石头城上一串透明的钥匙。
石头城边一片真机会的丛林。
丛林外遍布一派灰色视域。
视域内行进着黑压压的沙丘狂魔，

兵临石头城下，捕捉钥匙的美学发声。

◎《指纹比对者》

周元茂者，大唐之遗民。
从他手上采集史迹。
追缉，一条响尾蛇
辣过天空。

湮灭点在增长点。
鼓声在五指山下。

拿天下兽心
喂他的肌肤。
铁丸和铜汁
印证他的子嗣。

◎《我之孝》

事物的棱角
在吞咽中消磨退下。
所有耐磨的石器
做一代，受用一代。
皮具，在高崖下布景
你的进入，防毒面具般，可怕。
乌贼，遁形于水墨；
智利猪贩，把失踪者痛宰。
生一劫也，生一绝也，
父亲的行政标题，谓“家”。

◎《我是特务》

善于藏身的特务，从远方来，
爱好名声？——没有。

迎接猝然而来的语词
要用死亡的快速和黑色。

命名大地和宇宙，当我
杀死了第一个敌人，以他的名字。

当我晋升时
就催人们以诗歌相爱，
不然就老死得更快。

我遴选爱情的选手
躲过，头顶的意象，
以及腰间象征的秘钥。

在时刻检查的装备中
手枪似的垂挂着诗人的姓氏。

我真的是特务，
所有的诗句是尖锐的绝密。

转身，戳破了玻璃酒缸
把时间的秘密一笔带过。

我铐住了一对男人女人
是都市体内的双螺旋。

我攥紧的半条命，留给
为冬天扛鼎的歹人。

我全部的效忠，击中了
作为酬劳的命运触发机关。

◎《石榴花开》

石榴花开在山岗
太阳的蜜的唇微启；
石头般的王冠
压在她粉红、艳紫的色泽上。
风的快门按住，这影像。

石榴花开在山坡
眼光在放牧
夏日到秋天的脚步。
美丽的碎布片
散落在粗黑的枝头。

◎《红花谑》

恶之花
攒足了日月精华。
绽放在水晶石的尸骨上。
曾经把娇宠深藏绿叶间
总在胜利的时辰露陷。

恶之花，涂了铅红的苹果脸
在城市的广场不停地闪。
当她枯萎，谢尽奢华
落入轮回，却不是循环；
那大自然的链条截断。

◎《轻思绪》

轻思绪，譬如
想起秋天，风和日丽
万马啸鸣，果实累累。

想起园中气息宜人
我们身轻欲飞
王和万民诵诗纳福。

想起沙场，兵团点兵。
玫瑰香的花名册，一名、全名。
大兵出列、斩敌夺魁。

◎《哭庙》

历史没有白云悠悠
也没有食色性；
只剩有  祖庙这颗牙。
我为何找寻它的骨、头颅？
它的血，至今拥堵道路的嘴巴。

所有的声音失效
大而不当的人呵
已结伴于猫爪般的泪行。
山河失据，在她喑哑之前
连哭腔，将只遗传给小孩。

◎《妇产科》

假如我被小说写成了逃犯
潜伏下去，在黑暗的林荫道。
我从窗口窜入，这家医院
妇产科的小病房。

走廊的吊灯昏黄一片
照不亮内心的残障。
若我接通手中引信
这里即是都市毁灭的爆炸点。

外面，警车呼啸着走远
他们何时缉我归案？
当我的身心空空如也
他们，宁愿让无辜者消灭。

◎《从此，诗神……》

因为诗歌未曾被信仰。
因为翻译家未曾膜拜异端。
字纸篓加入了低音阴谋集团。

祖国的神棍们化身国务活动家。
神笔马良描红了舟山云霞。
大地犹如神龛，遍布福禄仙乡。

白帝城楼无人机翱翔。
岁月的倒影上千帆竞航。
钟嵘乘着诗品，飘过三峡。

人间词话，尤一柱虔诚的焚香。
诗三百伴随银河无声地流淌。
从此，诗神显圣文字城邦。

◎《文如一叶飘零
——纪念“诗史”杜甫》

由文字史构成的个人经典
真乃无韵之离骚。

有杨柳青青的春天史。
有罗汉果树的四季史。

有爱憎分明的交往史
有求同存异的谈判史。

有书香暖怀的人性史
有断肠人在天涯的沦落史。

有牛衣古柳卖黄瓜的乡村史
有对影成三人的明月史。

有晓风残月的吟哦史
有旭日照临白纸的起点史。

有高大猛犬的看家史
有开天辟地的发迹史。

有吾将上下求索的追寻史
有无所不用其极的困兽史。

有青鸟殷勤的探看史
有拂面如春风的桃花史。

有黄鹂鸣翠、白鹭上天的泊船史
有西出阳光送故人的劝酒史。

有风声雨声相交织的读书史
有万物皆流、无物常驻的学习史。

有白发三千丈的愁闷史
有抽刀断水的决裂史。

有烽火传家书的通信史
有诗句浮华慰人生的伴侣史。

有洛阳纸贵的翻译史
有美人如花隔云端的缥缈史。

有青春自在的怀胎史
有游刃有余的宰割史。

有蟠桃宴人生果宴般的神话史
有建党建国的辉煌史。

有碧血丹心写春秋的革命史
有铁肩担道义的真理史。

此诚然，文如一叶飘零。
为诗文者，史即身价性命。

水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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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城

水云生 发表于 2013-11-29 16: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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